34 自己
流动的空气似岩浆灼热，天空昏暗，飘转的黄烟以格外古怪的方式移动，整个通天塔的第五层看起来便像是一个不遵守物理规则的心像世界。
在这其中，衣衫破碎的洛秋年头发披散，面无表情，手中握着的北星坠落发着米黄色微光，她前方不远处，大藏出流亦是面无表情，只是他看起来游刃有余，还有余力分出心神去窥探第四层甚至是其他两座塔的情况。
他已经找到这三座塔的核心在哪，强力也将其卷起，即便在与洛秋年的战斗中分了注意力，但只要再给他五分钟左右，这三座塔就会成为他的东西。
空间中的洛秋年消失不见，大藏出流亦是如此，两人又像消失了般，只有几千米外的爆炸声连天，漆黑的、让人察觉危险的神秘扭曲在爆炸点生成，随后整个截面就如被吞没般翻搅，大藏出流稍稍流转体内强力，这漆黑面停下，如被打了一拳的玻璃镜般崩碎，而就在此时，第五层内的天穹忽然冒出火焰，大藏出流抬头看去，那消失不见的北星坠落正拖拽着什么东西，冒着火光朝地面追来。
那东西，竟是月球。
常人见得月球坠入地面，不知有何心态，但对与大藏出流而言，这或许连是件小事都算不上，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平常普通地向上挥了一拳，以极大动量坠下的月球忽然停滞，拳面形状的大洞被轰出，整个月球在自身能量和不明阻挡物的挤压下被轰得粉碎，成了飘散在大气圈中的焦黄色云雾。
“你还能撑多久？三分钟，两分钟？”
大藏出流随手一抓，强力竟被他以魂力之手的形式使出，洛秋年以魂力之手强扛，却耐不住对方力量强大，魂力之手被牢牢抓着，拖拽回地面，轰入地表以下。
鲜血涌出体外，每一厘皮肤都像有东西在撕扯，但更为痛苦的是她的灵魂，她的魂力恢复机制已经运转到极限，几乎每十秒便会产生穿刺灵魂的疼痛，连意志都像是被薄薄切开，严重时，她甚至能感觉到按照时刻切割开的，平行于不同时间线上的自己。
此时就是如此，朝上看去，她能看到顺着天空轨迹坠下来的刚才的每一毫秒中的自己的模样，望向远方，那天空中遍布的全是自己过去的虚像。
洛秋年又爬起来了，但即使这么站着，血液也像是衣装般覆盖她全身，而且慢慢地流动着。
大藏出流看着洛秋年背后缓慢聚起的，青黄色的巨手，却也没有阻止她。
“千手，你为什么战斗？”大藏出流问。
洛秋年一手轻晃，那北星坠落顿时出现在她手掌中，而就在此时，她故意隐藏着的其他四条魂力之手忽然显形，以奔涌激荡之威势朝大藏出流抓去。
焚烧火焰的赤之手，崩裂空间的青之手，扭曲万物的漆黑之手，借用地球自转之威势的黄之手，以及她尚未成型的白之手，五只巨手似恶魔的五只手指，从地上拔起，一瞬将大藏出流抓入掌心，其他四只手掌面前伸出丝线，全数链接到漆黑之手中，下一秒，光线都逃不出的原始漆黑又一次出现，可就在这时候，这扭曲顿时停止。
正确的说，是时间停止了，它停下了三秒左右。
叮。
洛秋年听得声响，发觉自己那展开的无间炼狱已经被崩成了无数飘散的魂力，她还来不及强忍那灵魂近乎撕裂的剧痛，战斗的本能让她在一瞬转动了体内的术式。
青色的剑光斩过洛秋年的脖颈，血液喷溅到了四米外的千鸟身上。
她的头颅翻转着，但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完好无损地她跪倒在地面上，极为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蜷缩，咬牙切齿地强忍疼痛。
“终于到极限了。”
大藏出流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是个不错的人，真的很不”
洛秋年又站了起来，本就只是搭着的破碎衣料因她忽然缩小的体型而掉在地上。大藏出流低头看去，现在的她或许连十岁年龄都达不到。
这是体感时间上的倒转，方才她用过一次，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全数恢复’，以连续消耗魂力为代价，使自己不存在一般性的物理伤口。
“你还能用几次？”大藏出流问：“你用这么多次，为了什么？”
“你觉得呢？”
速度超过五千马赫的北星坠落猛地轰来，可大藏出流随手一抓，这剑的巨大能量顿时消散，倒插在他的脚边。
“你到极限了。”
没有人要求大藏出流说什么，可他却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话多得让洛秋年厌烦。
“如何？你要杀我便来”
大藏出流负手而立，洛秋年体内的强力要比方才平静些许，她知道，大藏出流停下了侵蚀通天塔的过程。
“千手，我们合作如何？”大藏出流说：“你拥有足以管理三座，甚至是五座通天塔的力量”
五座？哪来的五座？
洛秋年听言，笑起，说：“你心胸宽广，我可做不到”
“我曾得罪过你？还是说你是为了白武安报仇？还是为了伍不归报仇？要是为了伍不归的话”
大藏出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这般平静说着时，洛秋年打断道：“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我若是找你报仇，自然是为了别人”
“为别人。”大藏出流俯视洛秋年，雪白的肌肤落入他眼里，却成了无数缠绕不开的丝线，直到三四秒后他才说：“为别人，不值得。”
“是呢，你的确是这么想的”
小小的拳头攥起，洛秋年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聚集在手心的高浓度魂力正要爆发的瞬间，时间又一度停下，再度流转时，手中的魂力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是这个世界中少数能让我感到危险的人。”大藏出流说。
“那又如何？”
洛秋年思索着如何利用魂力方可一击将他击杀，但思来索去，要做到这个程度，身体里的魂力必须瞬发，而且必须突破他的时间限制，要怎么做才能突破他的时间限制？
“没用的。”
大藏出流的声音好似来自幽谷空洞，冷清异常：“我看到你接下来所有的动作了。”
“哦？你倒是说说如何？”
“你会使出玉石俱焚的招数，想要突破停滞空间，但最后耗尽灵魂消散。”
“是吗？”
洛秋年的确有这个打算，但这只是下下之策，不到关键时候她不会用，但这也证明了大藏出流的确可以预测自己的行为。怎么做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就做到了？剑阶登天者就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为何又是这优先程度放在后面的考虑？即便是读心一类的能力，也应当是先知道对方脑中的首选项吧？
“你在等什么？”洛秋年问。
“我在等什么？”大藏出流目光稍稍眯起，嘴角似乎有点上扬，可分不清是嗤笑还是无奈，洛秋年面露不解，可身形却格外刚猛，在发出询问话语的下个瞬间，她已出现在大藏出流身前，代表五种性质的魂力之手不成形状，几乎只有线条包裹她的右臂，但这却是极度凝练之后的结果。
“我也仍在寻找答案。”
大藏出流瞥洛秋年一眼，如盲人般覆上白色膜状物的眼瞳内流过浅色的光芒，洛秋年只见他轻抬手臂用力一抓，自己的手腕便被固定在空中，魂力一瞬被数百倍强度的强力震得消散，她这拳头又恢复了小女儿家的无力，可她却嘴角上扬，目光如炬。
几毫秒内，黑白光芒互闪，速度之快，几乎只能当做二维空间上一条没有时间概念的直线般出现的钢铁拳头轰碎大藏出流后背外的一平方米空间，蓝色的、青色的、橘红色的三色光芒瞬间闪动，大藏出流还没有动作，他的肉身已经被这一击的动能加速到了三千马赫，一个瞬间便出现在黄沙遍布的天空之中。
他稍稍往后扭头，小乌丸带着落雷之威势坠下。大藏出流微微调转身形简单避过，却只见一把黑色长刀旋转着斩来。
嗜血之寒意冻结大半片天空云彩，可大藏出流不过手中一转，千鸟便以不亚于对方的威势上挑，两件五品文物相触，鸿鸣内部的强力被轰得消散，正坠下地面时，一人型周身电弧遍布，双眼赤红，散溢着蓝色能量光的铁拳紧握，大藏出流祭起能量屏障，可对方一拳捶来，惊雷炸响，这屏障便如破碎的玻璃板般消失不见，他自身也又一次被加速到了两千马赫，化作火光向地面坠来。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爆发出与闪电近似的各色线条，洛秋年的周身被白光裹缠，只有右手拳面闪烁七彩虹光，只看她一拳高举，魂力涌动着轰入云中，将方圆一百平方千米范围内的所有云彩尽数蒸发，那大藏出流更是如皮球般又一次以一千马赫的速度飞向天空，而就在此时，小乌丸幻化三足巨鸟，又是化为一道雷柱，直接将大藏出流笼罩起来。
洛秋年跪在地上，身体痉挛，更为让她难以忍受的是灵魂深处撕裂般地剧痛，她想睁开眼睛，可眼睛格外酸疼，怎样都无法睁开，身子也逐渐支持不住，朝前跌去，却是摔进了一人怀里。
柔软的、特属于他的魂力稍稍地涌入洛秋年的灵魂中，温柔地搅动着，慢慢化为最普通平实的养分，洛秋年咳了一声，却笑出声来。
伍不归轻摸她的头发，就如他的魂力那般轻柔，两人没有言语，也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就在伍不归登入塔中，连拥有泰山府君祭的威廉都无法确认伍不归是否活着的那一瞬间，紧紧联系起的两个灵魂已经相互感应。
“你差点就来晚了~”
洛秋年的声音恢复了刚认识的样子，她的身体也渐渐变成了大人模样，身上的伤口全都显了出来，伍不归见此，重重“嗯”了一声，笑着想说什么时，忽得听叮的一声，几百千米外的雷柱忽然被割裂，他猛地回头，天外天一瞬将洛秋年裹起，就在同时，倒悬插入他体内的小乌丸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将伍不归从洛秋年身旁轰开，强硬砸入上千米外地大地中。
洛秋年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如同要裂开的疼痛的眼球中，他看到了衣衫破碎，目光似刀刃般锐利的大藏出流，他一手握着小乌丸的碎柄，另一只手则搭着雷切·千鸟，俯视洛秋年，却又似自言自语：“我知道答案了。我在等的人，就是你们两个。”
他望向四千米外，缓缓从巨坑中浮出的伍不归身后金光大作，周身外是三千数目以上的从三品文物，双眸一青一蓝，一普通一竖瞳，遥望四千米外、站在洛秋年身旁的大藏出流。
他的手表滴答作响，上方的数值已经超过了十五，甚至还在不停地增加。
双叶佐仓望着塔身，似笑非笑，凛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猜不透她心思的凛爱忽然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齐雪儿和霍稍错也在。
“两个异世界的来宾，加上一个人造剑阶，能否打赢一个‘拟神’呢？”
完全以围观群众看着的双叶佐仓哈哈笑起，就和拿到最为有趣的玩具那般。她欣喜回头，不仅齐雪儿和霍稍错在，就连天河诗，邱添客也忽然出现。
“你们怎么看？”她问着众人，但眼睛却直视着凛爱。
“你觉得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