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可貌相
面对老兽人的挖苦,酒坊老板皮手套翻了个白眼,便重新埋头与自己的工作,懒得和这个老无赖斗嘴。
老兽人仿佛很得意似的露出那一嘴烂牙,然后转过头来,将笑眯眯地视线重新投向罗柏手中的水晶瓶。
“小伙子,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尽管开口。”
“兽人老先生,您太客气了。”罗柏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瓶酒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这种酒的香味十分浓郁,不需要用嘴去尝,单单是气味就足以让人了解酒的质量。”
“诶?”
老兽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而马上,他就听到了酒坊老板皮手套的嘲笑声。
“哈哈,老家伙,看来你的‘蹭酒计划’失败了呀。”
“笑吧,你就笑吧!反正我今天都已经赚了一杯‘跃涧’威士忌,行商小哥拿着的这瓶酒,我就是一滴也喝不到,我也不算吃亏。”
老兽人肚腩着,把杯子里剩下的那点‘跃涧’威士忌全都倒进嘴里,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酒嗝,白苍苍的脸上总算透出点健康的绿色。
皮手套找回了场子,心情变好了一点,话也多了起来。
“行商人,你说你手里这瓶酒的香味非常浓郁,我倒是挺有兴趣见识一下的。”
皮手套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从酒架上取下一个相对而言高档一点的高脚玻璃杯,仔细擦拭。
“和你旁边那位只会吹牛的老家伙不一样,我是真正在威木城的‘皇舌’酿酒厂进修过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品酒师,但好酒坏酒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如果你这酒真有那么好的话,我很愿意替你好好宣传一下。”
“那我这就给您倒一杯?”
罗柏看了眼皮手套手里的高脚玻璃杯,问道。
“那倒不用,我又不像你旁边的那个老家伙,馋酒馋到连荣誉和颜面都不要了,亏你曾经还被冒险者公会授予过刀锋武士勋章呢。你打开酒瓶的盖子,让我闻一下味道就好。”
老兽人暴怒起来,想把手中的酒杯扔到皮手套头上,却又舍不得赔杯子钱,“你说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捎带着损我一下?!”
“咱们俩彼此彼此嘛。”
皮手套一脸悠闲地说道。
罗柏也不磨蹭,他向皮手套要了把小刀,抵住手中水晶瓶瓶口的木塞,然后用力一瞧,瓶塞应声飞出,掉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水晶瓶中的靛蓝色酒液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变得狂躁起来,酒液中间的那一列气泡转瞬间分裂为成百上千个气泡,将原本几近透明的液体染成白色的泡沫。
但白色泡沫并没有如香槟那般,从瓶口喷涌而出,只是缓慢上升至瓶颈处,便稳定下来。
一股混杂着紫罗兰味道的酒香,开始在酒坊内弥漫开来。
老兽人的喉头动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把酒杯送到嘴边,想用杯中酒压制住被勾起的馋虫,但酒杯中的威士忌早就被他喝完,他只能一脸纠结地把酒杯掼在桌子上。
同时还嘴硬道,“哼!我还以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呢!这种带花香的娇气酒,连刚过八十岁的木精灵小女孩都不屑于去喝……不过,这酒倒是挺符合你们科威尔人的风格。”
罗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含笑看着老兽人。
紫罗兰的香味,的确会让这酒给人一种柔和娇气的错觉……但那只是让人放松警惕的表象,这酒的真正威力,只有在被人喝进嘴里、吞入肚内的时候,才能真正爆发出来。
闭着眼睛、大口呼吸着空气中酒香的酒坊老板皮手套,这时睁开眼睛,看着老兽人轻轻摇头。
“老家伙,你这话可说错了,这酒……可一点都不娇气。”
“这还不娇气?镇西头老奥克家的小女儿,就是嫁给威木城金松男爵当小老婆的那个头发金灿灿的森精灵小维克斯,她身上的味道都没有这么香。”
老兽人说到这里,满脸都是对往事的回忆。
“……什么小维克斯,维克斯小姐的年龄至少是你的三倍……你出生之前,人家就是金松男爵的夫人了。”
皮手套无语道。
森精灵的寿命要远远高于人类和兽人,普通的森精灵寿命大概在六百五十岁到七百二十岁左右,森精灵中的强者,则可以很轻松地活过两千岁。
比如说当今海格王国的森精灵女王伊丽莎白,年龄就在一千三百岁以上,六百年前海格王国刚刚成立时,就是她当女王,现在还是她当女王。
老兽人的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这在男性兽人中已经是非常年长的了。
而身为森精灵的维克斯小姐,就算年龄是老兽人的三倍,也不过才二百岁出头,这在森精灵之中,妥妥地属于妙龄少妇。
“算了,跟你这被酒烧坏脑袋的老糊涂说这些话也没用,咱们还是继续来说行商人小哥那出来的这瓶酒吧,”皮手套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把话题拉了回来,“这瓶酒虽然带了点紫罗兰的香味,但老家伙,你难道没闻出来,这瓶酒的酒香也是十分浓郁吗?”
“嗯……”老兽人的大鼻孔伸缩了两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然后便用力地点起头来,“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味道,比你卖的那些破烂麦酒要强多了。”
皮手套听老兽人如此贬低自己店里的麦酒,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但他没在这个时候发作,而是冷哼了一声,继续给老兽人解释着,“这不就对了吗?我这里是酒坊,空气里的酒味本身就已经够重的了,可是行商人小哥手里的这瓶酒一开封,这瓶酒的酒香立刻就把空气里原有的酒味全都给覆盖掉了,这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这瓶酒非常烈!烈到什么程度呢……”
皮手套看了看被所在铁笼子里面的两个大酒桶,“简单来说就是,你喝一瓶行商人小哥手里的这瓶酒,就相当于喝半桶我店里的‘跃涧’威士忌。”
“什……这酒有这么烈?”
老兽人的眼神完全定住了,就好像,罗柏手里拿着的不是一瓶酒,而是一大块金砖。
“那、那这酒怎么卖啊……十个银币,啊不,三十个银币,能让我喝一口吗?”
老兽人结结巴巴道。
“恐怕不行。”
罗柏摇了摇头,又将瓶塞给塞了回去。
“这瓶酒的价格,在一百八十枚金币以上。”
“一百八十枚……金币!?”
老兽人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他扭头看向酒坊老板,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而怪异。
“皮手套,你这酒坊,一年能赚上一百八十枚金币吗?”
“额,恐怕不行。”
皮手套思索了一下,回答说。
“这下,我算是明白,这位行商人小哥,为什么说他这酒在咱们这儿卖不出去了……”老兽人用力掐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下巴因为过于惊讶而抽筋。
“全鹰涧镇,恐怕都找不出一个能买得起这瓶酒的人了。”
老兽人的话刚一说完,突然就有一阵嘶哑而又懒懒散散的声音,从酒坊更深处的阴暗角落里传出——
“谁说的?”
与这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双萤绿色的细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