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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年,这原本的午夜失去了本该有的寂静。
沉默的月亮无言的那一片光芒悄悄地洒在黑夜之中。在此几小时之前,饥饿的晚霞抹干净了嘴边的最后一丝血迹,向地上的人们甩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便遁入天边滚滚而来的乌黑的海浪中,与黑云融为一体,共同遮盖这一天最后的傍晚。再过一伙儿,月亮微微显露出优雅纯洁的身姿,宛如年轻的女王一样,开始了对黑夜漫长的统治。群星一并升起,如此之强烈的光芒,照耀着人类无尽的狂欢。
自从上一个夏日以来,英格兰夜晚就没那么沉寂了,世界的夜晚也不曾寂静了,毕竟世界在这些年来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在富人们的世界里是如此热闹:他们有饮不完的酒,有用不完的金子,有永远也无法停止的宴会。在他们的世界中,热闹是无穷无尽的享乐。
当然,对于穷人而言,这世界也真是热闹:那无休止的该死的热与胸膛中无止境的闹。他们总是得呆在自己冷清有燥热的家中,忍受着这个缄默的社会:他们虽然不服侍那些富人,为自己而干活,却连那些仆人都不如:在那群身穿高级西服,穿白衬衫的人身边,总是有着打着黑色领带或领结的穿马甲的仆人俯首帖耳地服侍着他们——就如同当年黑人对白人的顺从——但在爱德·华尔眼中,那群服侍生不过是富人的狗——尽管他自己也算个富人,他却不曾像其他富人那般显得自己优雅高贵,他因此也收到了其他富人与那群狗眼里的鄙夷——对,连那些仆人都鄙夷他,在他们主子的撑腰下。
同样是黑色的夜晚,同样是英格兰的土地地,同样是白色的皮肤,同样是人类的身躯,他们同样呼吸着共同的空气—然而那些富人却享有着荣华富贵与权利。在那些富人们餐桌上的残羹剩饭,是有些非洲人连奢望都不敢奢望的奢侈——对爱德而言,他是如此的鄙夷那些非洲穷人或牙买加贫民窟中的人渴望那些残羹剩饭,尽管他一再邀请那些流浪者与穷人一同在餐桌上用餐,可那些穷人依旧只是远远地望着他,就像羚羊遇见狮子一般极力跑开了—即使爱德的内心是如此的温和,像初春的阳光一般,可是他粗糙的外表却像滚滚鸣雷一般,不曾微笑,使得他人是如此的恐惧。
爱德·华尔知晓那些富人,甚至比富人自己了解还多——他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看穿那些“黑西服”的人。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资源供应一天比一天缺乏,世界的人口却一天比一天多了——人口中如此庞大的数字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的“人”呢?爱德知道,即使现代这个社会不再有所种族歧视,也没有血统高低之说,可明摆着,那些占英格兰人口不到百分之十的“黑西服”却享有了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英格兰居民都多的财富。
爱德本身也算个富人——或是半个富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比那些完全的“黑西服”更能看透富人的原因。他在名义上是个富人——他可以随时支配百万英镑——只要他想要,他随时可以从英国本土最大的银行中提出一笔巨额数字——如果银行无法供给,他甚至可以在这片土地上行使自己的特权——他是上一任党鞭长的儿子,他亦与现任的首相是患难之交。
爱德的生活不算奢侈,但自然也不低下,他一年到头来就像任何一个现代社会的中等人一样——纵使他是那么富有。
爱德天真地梦想着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是在英格兰的土地上只留下了一个挥霍的时代。他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那些英国以外的国家,都是和平而安详的。
真可惜他并不喜欢去旅游,如果他去了,他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