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运再度流转 下
少女喜欢机械表。
古老的指针在圆形框架中缓缓滑动,能够让人切身体会到时间的流逝。
隐藏在表盘之下的齿轮铰合时发出的微小声音,就像安眠曲一般使人平静。
少女的任务是等待。
等待某个将要出现的人,将“她”想要告诉那个人的话语转述。
而且,或许那也会是她在等待的人。
桌上的终端突然响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少女下意识地去抓取,仓促间反而把终端拍到了地板上。银色的长方体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没入了堆积如山的垃圾中。
“……”
少女所在的房间现在和垃圾堆放处没有区别,房间内铺满了纸盒和塑料瓶,几台连在一起的主机就像辣鸡平原里的丘陵,整个房间唯一干净的地方就只有少女身前的电脑桌了。
‘也差不多该让清洁工来一趟了。’
在垃圾中翻找了半天,少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折叠形终端,按下开启按钮,方形的平面投影展开在终端的上方。
来电通知上的名字是“同志y”,印象中非常轻浮、粗心,是少女非常讨厌的类型。
“你好……”
不过对方也是参与这次行动的同伴,在这个时候发来通讯大概是有要紧事吧。
「hello!3eyes酱,晚餐吃了什么~」
从通讯那一端传来的是充满磁性的,柔和又活泼的声音。
“什么事?”
「没什么哦,只是有点怀念小3eyes冰冷的声线了!」
“我挂了。”
少女果断地按下“挂断”按钮。
「别啊,我错了!不要挂!」
虽然这样说,不过对方早就已经黑进被称作“3eyes”的少女的终端中了。在按了几次,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对手机的控制权后,少女叹了口气。
“你还有三十秒钟的时间说明来意。”
少女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数据线连接在终端上,用空着的一只手操作终端的键盘。
「哦哦,这次给的时间还挺宽裕的嘛!」
“30,时间到。”
在数秒内破解了对方的骇入,取回控制权的少女再次伸手向着“挂断”按钮点去。
「现在开始禁止你和目标的接触,那群白色的疯子已经盯上他了,如果你再继续“引导”下去,很有可能会遭遇危险。」
“这是那个人的想法?”
「这是我基于现状进行的判断,我们不能和那群恐怖分子做过多接触,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没关系,我不在意。而且,就算出事了也不会拖累你们的。”
「喂,不要擅自行动,如果你被……」
少女按下了结束通讯的按钮,然后将终端扔到了身后的纸盒堆里。
就像灵魂出窍一般,少女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屏幕。
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少女动了起来。
她打开放在桌上的能量饮料,一口气灌了下去。
“来吧……”
这将是属于自己的“邂逅”。
瞳孔泛出绚烂的虹色,意识坠入了底侧。
——————————————
打开大门,走进清冷的“家”中。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虽然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不过屋子里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多余的物品可是一样都没有。
但就在这瞬间,那些“杂音”再次闯入了他的脑中。
没有维持专注的余力,也没有集中精神的必要,陈让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
玻璃镜面上清晰地倒影出陈让此刻的样貌。黑色的短发被梳理地整整齐齐,表情自然地严肃,原本是纯黑色的瞳孔下方微微显现出一抹虹色。
这是陈让从未见过的见过的情况,或许是某种他所不知道的病症,不过在眼前流动的彩色线条让他想起了教材中的粒子网络示意图。
虽然陈让有自信不让这些“杂音”干扰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但是长此以往下来,对于精神终究会有影响。
而且,每当那些线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总能够感觉到某种共鸣,像是要引导他一般。
这种感觉很久以前出现过一次,而对他进行“引导”的则是某个已经消失的存在。
“……”
暂时放弃了根究自己的身体状况,陈让准备更换便服出发去往打工的地点。
路过客厅,眼角余光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白色礼盒。
‘万夜……’
少女送给他的礼物,还没来得及开封。
“稍微休息一会好了。”
拿起白色的纸盒,陈让仔细看了看。
礼盒的外包装应该是用复印纸做的,透过纸张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内部模糊的文字,似乎是医院的清单。
至于系住礼物的胶管,没记错的话是医院里给病人使用的那种医用胶管。
拉开绳结,胶管飞快地摊开,“啪”地打在了手上。
小心翼翼地去下包装纸,银色的长方体展现在了陈让的眼前。重量——似乎不是金属制品,不过触碰表面的时候却有着白银一般的冷感,折让陈让想起了自己那个和“红”通讯用的终端。
然后,陈让的指尖似乎感受到了隐匿在冰冷的外壳下的震颤,还有那流动着的某种存在。
“……”
长方体并没有锁的配置,陈让只是轻轻撬动卡扣,盒子就被打开了。
盒子里是一副眼镜。
没有任何特别的构造,灰色的金属框体包裹住两片没有弧度的镜片,外观上属于比较稳重的类型。
如果让陈让自己去买一副眼睛,大概也会和这个差不多吧。
试着戴上,尺寸刚刚好,透过镜片看到的景色依旧清晰。
“果然没有度数。”
外形也没有达到“装饰品”的等级,如果不是为了矫正视力,那应该就是曾经在友人处看过一次的“眼镜型个人终端”,都是和陈让没有什么关系的奢侈品。
“为什么会送我这种东西。”
就在他伸手想要摘下眼镜的时候,视野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随后,仿佛要将太阳穴击碎一般的剧痛传入了大脑。
「来……这里……」
来自远方的那个“声音”,再一次被大脑捕获到。
“是……谁?”
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红色的线。
“线”就像蛇一般围绕着陈让游动,似乎实在“审视”着他。
明明只是注视着红色的线,但是却有一种正在与某人四目相对的感觉。
没有感受到敌意,眼前的“线”就这样慢慢爬上了陈让的左手。
随后,从白色世界的远方,资讯汹涌而来。
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的,虽然意识到但是无法观察到的信息一瞬间就把陈让淹没。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这些资讯组成的浪潮冲走。
拨开各式各色的“线条”,感受着资讯从身边奔腾而过,陈让很快意识到了这是“高速公路”。
他下意识地向着道路的前方走去,没有接收任何资讯,也没有产生任何信息,除了那条绑在手上的,红色的线。
然后,在道路的尽头,“她”就在那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躺倒在沙发上了。
全身体各处传来湿凉的触感,应该是刚才流出的冷汗。
梦境?
陈让下意识地去回想最后看见的情景。
不过在意识取回的一瞬间之后,身体的感觉也复苏了。
仿佛要把脑壳撕裂的剧痛如同当头淋下的冷水一般,从头顶一直传导到脊椎。
陈让确信自己见过“她”,在四年前的那一天。
但是只要自己想回忆起那时候发生的事,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住大脑的神经一样迸发出撕裂般的痛处。
“叮铃铃——”
终端的计时器发出了响铃声,这是提示上班时间的闹钟。
仿佛是反攻的信号,陈让的意志在一瞬间将疼痛压了回去。片刻之后,刚才的剧痛就像幻觉一样无影无踪。
取下眼镜塞进口袋里,陈让急急忙忙返回卧室穿上了外套,然后径直离开了家门。
——————————————
「根据亚太环境保护局的计算,在未来的11年里,本市所在经度的平均气温将下降05至07摄氏度,这一气候变迁将会导致……」
聆听着列车上的广播,回过神来的时候,陈让已经从轻轨列车上下来了。
悬挂在头顶上,标示站台的牌子上写的并非原本的目的地“新月商业区”,而是有着旧城区之称的“十里田区”。
位于天门市的北侧近郊区,密密麻麻地坐落着几十个住宅区的城市一角。
拥挤的建筑是“归还期”早期没有仔细规划的产物,房屋的构造也是犬牙参差,完全没有作为大都会住宅区的美感。
由于靠近城市最北侧的缘故,高层纳米覆网也相对比较稀薄,室外温度也相对更低一些。每到夜晚矮房的屋檐上就会结霜。
隔着一条河的就是被称作“外城区”的河下区,保留着这个末日后的世界应有的无序的土地。
虽然都市警察每晚都会安排人员沿着河道巡逻,但依旧时不时地发生抢劫和入室行窃案件,复杂的地形又给搜查人员带来了很大不便。
“怎么会到这……”
除了工作之外,陈让很少来这片区域,而且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就要被店主责怪了。
但是,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走出车站,来到夜晚的河堤上。
明明天色越来越暗,周遭的环境却逐渐变地明亮起来。
远处建筑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被点亮,巨大的电子广告屏、夜间的空中投影乃至于行人的携带终端都变成了白色。
“……”
陈让习惯性地望向了阿斯特塔的方向,寻找着自己平日用来确认时间的电子投影。
但是,唯独那座高塔没有被点亮,一年四季的夜晚都不曾关闭过的中枢塔如今变为了这座城市当中唯一的阴影。
‘糟了。’
这座城市中,此刻正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知晓的异变。
然后,白色的粒子从天而降。
天门市并不是不会下雪,相反在新冰河期的如今,即使在夏天也有可能突然有雪花飘落。
但是很明显的,这些掉落的白色物体并非是雪。
“星之砂……”
不知何时,原本漂浮在“穹顶”之上的星之海洋已经消失了,想必这些白色的粒子就是下降的纳米机械集群。
虽然无法掌握状况,但是陈让感觉到了,这座城市陷入了某种危机之中。
而且,他有预感,这次危机的源头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se……ra……listen……y……ng……」
首先是如同杂音一般断断续续的声音。
然后,就像被过滤了一般,音节被组成了单词,虽然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但是那毋庸置疑是某人的歌声。
从天而降的白色粒子聚集在陈让的身边,逐渐汇聚成人的外形。
毫无疑问,陈让见过这个人。
或者说,见过这个形象。
“se-ra。”
哪怕已经过了四年,她的外观依旧没有改变过。
衣服是类似偶像歌星才会穿的演出服,组成头发的是七彩斑斓的流动着的数据。
背后透明的双翼缓缓拍动着,明明应该只是投影,但是却能够吹开落下的雪花。
外表仍旧是四年前的样子,脸上浮现出的是温和的,无机质的微笑。
「……」
少女似乎说了些什么。
不过,陈让并没有听到任何能够理解的话语,与四年前不一样,由“星”组成的少女深陷遥远的彼岸。此刻,被幽闭在“监牢”之中的她,应该无法与自己交流,也没办法看到自己才对。
但是,陈让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在那一天的作下的约定,已经到了兑现的时刻。
「她们在……等待着……」
只有这一瞬间,少女的声音从彼岸传来。那是充满期待的,遥远的思念。
将枯渴、锈蚀的生命再度启动,踏上新的道路——
“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回应她了。”
命运最终追溯而来,但是陈让已经失去了与其争斗的意志。
但是,他的拒绝已经无法传递到彼岸了。
在得到回应之前,少女重新化作了白色的粒子,伴随着夜风回到了天上。
张开手,散落的粒子块夹杂着飘落的雪花从他的手指间滑过,最终崩溃消散。
“回去吧。”
陈让不愿多想,失落到极致的他甚至没有发现,原本环绕着自己周身的“线”已经消失了。
除了那根若有若无的,系在他身上的红色线条。
「在这边……」
在转身离开之前,脑海中响起了另一种声音,并非来自“se-ra”,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人。
不同于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这一次,陈让被给予了明确的“暗示”。
看向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矮房子,呼唤自己的存在似乎就在那里。
不过,在他迈出那一步之前——
伴随着红光一闪,火焰在远处升腾而起。
数秒后,巨响姗姗来迟。
“……”
一瞬间,陈让没办法理解到发生的事。
“爆炸?”
在自己的目的地?
反应过来之后,陈让拔腿向前跑去。
灵感仿佛在一瞬间被切裂,那种被人引导着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你依旧如此愚昧。”
从身后传来了某个男人的声音。
仿佛心脏被一瞬间扼住般,浓重的危机感伴随着那声音撞入了陈让的大脑。
回过头去,陈让发现身后十几米处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白发男人。
‘不对。’
虽然有着人类的轮廓,但是这个疑似生物的物体无论头发还是皮肤都是纯粹的白色,就像是堆积出来的雪人一般。
刚才的发言想必就是这个有着男人外形的物体说出来的,定睛看去,对方指向自己的那只手中有一支钢笔大小的棍状物。
求生本能先一步于大脑策动身体侧身躲避,在他偏离了原位的一瞬间,某种超越音速的物体从刚才的位置擦过。
随后,才传来的如同气球炸裂一般的轻响。
“竟然躲过去了,我还以为活在猪圈里那么久,你应该已经变成迟钝的猪了。”
男人冷笑着扔掉了手中的枪管,他的眼睛包括瞳孔同样是白色的,让此刻死死盯着对方的陈让感觉到一股不适。
毋庸置疑地,陈让讨厌这个男人。原因并非刚才可能杀掉他的那一枪,而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苍白的外表和散发的狂乱气息,让他打心底觉得恶心。
而且,自己认识他。
“很好,我也看到你的眼中的厌恶了。看来我们互相都看对方很不爽……”
“教官……”
眼前的人就是曾经教授陈让战斗技巧的人,名字是德特里希·沃尔夫,不过他应该早已经……
“应该早已经死了对吧?怎么了?叫的那么亲密干什么,我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扔掉手中的“钢笔”,男人向着陈让一步步走来。
“啊,的确如此。”
这个男人仅仅是存在着就能带给他无形的压力,虽然曾经跟随对方修习数年,但是陈让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学习到对方的一半技术。
而且,因为四年前的事情,这个男人毋庸置疑是他的敌人。
“喂,不要叫的那么亲密啊,你不是都杀了我一次了吗?”
“……也对。”
对着渐渐逼近的男人,陈让没有后退拉开距离,而是先前踏出一步。
虽然对方的发言很流畅,但是其外形完全没有具备“人”所应有的要素,倒是有点像路边小孩子捏出来的雪人一样。虽然对这种正体不明的敌人应该小心为上,但是陈让知道自己的教官讨厌退却的人,和面对狼一样,如果自己展现出退却的意图,那对方会毫不犹豫地直扑自己的要害。
并且,他害怕这个男人,但是并不畏惧这个男人。
“为什么要回来。”
看到陈让的动作,男人反而停了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可奉告,不过至少现在我是来埋葬你的……”
男人话未说完,陈让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自己的脑后。
只来得及歪过头部,陈让就看到一道白色的物体从自己的耳朵旁边擦了过去。
那个物体就像是白盐组成的不规则柱体,柱体的尖端闪烁着一道寒光——那是一根锋利的刺。
等他回头的时候,身后就只剩下逐渐崩毁的白色“盐柱”。
尖刺失去了支撑的物体,掉在地上发出清澈的敲击音。
“……”
这诡异的现象令陈让不寒而栗。
“你太碍眼了。”
就像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一样,男人的语气里只有深深的憎恶。
那并非出自对于杀死自己的人的愤怒,而是充满了某种原罪的感情。
“迂腐、迟钝。怠惰而又不思进取,我完全没从你身上看见足以被‘祂’选中的品质。”
“是你入魔了,教官。”
陈让对眼前的男人只有偏执、固执、冷漠的印象,像是一台永不变通的机器一般运转着。
作为以前所在的研究设施中的保安队长,这个男人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成为了狂信者。然后在某个事件中,他杀掉了非常多的人,其中包括“她们”。这也是导致陈让沦落于此的原因之一。
没错,这个男人是陈让的宿敌。
陈让飞快地低头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圆锥,对准眼前的男人投了出去。
匀称的椎体带来了极佳的投掷效果,银光一闪,尖刺突破了男人的“衣服”,整个没入了其躯体中。
没有血。
金属锥像是插进了沙子一样,除了让男人被击中的部位抖落一些白色的“盐”之外,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不过陈让也不意外。
“这些盐一样的东西,是你从那个人的收藏品里偷来的吗?”
“喔,你倒是很清楚啊,那么你应该知道,就凭你是杀不了我的吧?”
这些白色的颗粒是纳米机械,与“星之砂”不同,构成其的主要成分是有机物。
“对了,你好像把红色的素体藏起来了,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
“不过算了,反正我们已经把‘祂’的意志解放出来了。那个红色很快就会被找到,和四年前不同,这次你可没有办法保住她了。”
在男人提及红的一瞬间,陈让的拳头发出嘎嘣一声,虽然表情没变,但是他的气势中充满了愤怒,攻击意图也愈发明显。
“啊,生气了吗?明明只是个‘祭品’而已。放心吧,把他们处理掉,你也一样解脱了。不过在那之前,那个蓝色的素体……哦现在是黑色了,得先解决掉这个……”
噗——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从视野之外飞来的白色闪光贯穿了男人的胸口,嵌入对方身前的水泥地里。
而后,男人的身上爆发出猛烈的电弧,构成其身体的物质飞快地崩解着。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把话讲完,那么抓紧时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从那巨大狰狞的豁口中涌现出的并非血液,而是盐块一般的白色的粒子。
“我们是‘清道夫’,清扫妄图接近神的渣滓,为人类的未来铺垫道路的存在。”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充满恶意的笑容,随后整个人崩溃成了白色的颗粒。
“而你,是我们必须扫清的障碍。”
白盐又如同融化一般消失在地面上,很快男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
“障碍啊……”
不过,对方又何尝不是呢。
——————————————
在距离陈让所在之处数百米外,某座建设中工地的大楼楼顶,狙击手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身来,拍了拍大衣上的积雪。
“……确认阻止了敌对势力与目标人物的接触,请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狙击手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正与某个存在对话着。
从防寒连衣帽里传出来的是嘶哑的,仿佛腹语一般刺耳的声音,让人分辨不出狙击手的性别和年龄。
“确认‘敌人’已经掌握了那个技术,接下来的任务可能会受到不小的阻碍。”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狙击手看向了自己的手臂,手表型的军用终端界面正在一闪一闪地接受着某种数据。
狙击手确信,自己的终端从未安装过接入网络的功能,但是却依旧能够接收到那个人发来的信息。
“明白了……任务变更,放弃对目标人物的监视咳咳……”
嘴角溢出了鲜血,滴落的液体染红了大衣的领口,手表上的光点快速闪动了起来。
“我没事……现在就去处理。”
狙击手把手伸向靠在边沿上的狙击步枪,隔着一层厚重的防寒手套快速拆卸着枪械部件,然后将其装入旁边的小箱子里。
临走前,狙击手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射击的方位。
自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少年也早就在狙击之后就逃离了河道。
“并不是我的……”
本就不应该有所期待。
将武器箱背在身后,3eyes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有点冷了……”
那是叹息,又是寂寞,最后还带有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