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此刻再会 中
“你的房间就是这里了，不过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可能有点脏。”
陈让把真理带到了一间闲置的卧室，真理带来的小女孩则暂时被安置在了沙发上。
这里原本是一间客房，不过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被使用过——陈让记忆之中从未见到过自己有亲戚一类的人物，而且姐弟两人也没有称得上是“朋友”的角色。
房间里堆积着一些箱子，姑且是被当做储物间使用着，将每周的行程无意义地排满的陈让自然没空来打扫这里。
虽然还有一间卧室没有在使用的，大概之后也不会有人用的房间在，不过可以的话，陈让并不想让眼前的少女靠近那个空间。
“……咳咳。”
在踏入客房的瞬间，少女就因为吸入了扬起的灰尘而咳嗽不已。原本生活近乎无菌无尘环境中的真理对于灰尘的抗性趋近于无。
尘埃落定之后，少女再度环式四周。
客房的面积不大，房间的中间部分是一套小型的双人床，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书桌和书架，不过这些家具现在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
看上去非常的简陋，不要说和自己在“泷宫”的寝室比，就连从天门大学的招生信息里见到的学生宿舍都比不过。但是不知为何却让少女产生了淡淡的安心感。
“你们要住在一个房间吗？还是……”
“一起，感谢。”
虽然捂着鼻子退出了房间，但是泷宫真理对这套房间已经足够满意了。
“打扫……打扫……”
对陈让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真理却是只在书本上见到的事务，她所知道的打扫就是往房间里扔一台高性能的清洁机器人而已。
少女的视线四处观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某物。
“机器人？”
“什么？”
“没有清扫用机器人吗？”
面对少女理所当然的表情，“虽然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暗示我没有想过买”这样的话陈让有点说不出口。
“那种圆筒式的清洁机器人？这里没有。”
“是人形的，和我长的一样的机器人。”
这就有点超出陈让的理解范围了。
不过根据少女的姓氏“泷宫”来看，她应该是来自那座漂浮在西太平洋上的试验都市，就算有什么人形的清洁机器人或许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少女的长发末端蒙上了些许灰尘，在灯光下犹如附着于土地上的灰色星雪一般。
视线又不知不觉被少女的黑色长发吸引住，在回过神的时候，陈让已经伸出了手。
“怎么了？”
意识到了陈让的靠近，少女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没，没什么。”
急忙把手伸了回来，陈让转过了头去。
不能对眼前的少女产生多余的感官，否则总有一天会再次被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让我来打扫房间吧，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你们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浴室在靠近玄关的地方，请随意使用。”
“谢谢。”
没有拒绝，少女抬起了自己的袖口，轻轻地嗅了嗅。
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顶多只有一点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因为再度被卷入了恐怖分子的袭击中，真理又被留院观察了几天，确认没有摄入过多的“毒气”之后才慢慢决定了出院日期，真理也能在这里等到房主出院的时刻。
说实话，如果陈让今天没回来的话，估计两个人就要这样在楼道里休息一晚上了，不过至少比起在外面瞎晃悠然后被抓进收容所要好。
然后，真理发现了那些粘在长发末端的灰尘，她轻轻地皱了下眉头，然后重新转向陈让。
“那么我去了。”
“清洁用品在更衣室的墙柜里都有，随意使用。”
少女转身离去，而陈让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对方，直到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副眼镜带上，压低声线呼唤着那个名字。
“3eyes。”
没有回应，但是放在口袋里的终端响了起来。
【没有搜索到相关资料，市政厅也没有有关于“泷宫真理”的保密信息，和姓氏所称的一样，她应该是来自泷宫没错。】
大概是因为语句比较长的关系，“3eyes”并没有直接把文字映射在镜片上，而是使用类似骇入的方式直接输入在陈让的终端里。
“无可奈何。”
因为在学院修习的专业的关系，陈让知道浮岛都市“泷宫”采用的是全封闭的粒子网络，想要获取那里的资讯，只能穿过特化的都市纳米覆网进入到那座钢铁岛屿内部。
【不过，对方离开泷宫之后的行程记录已经找到了，还有关于她的入学信息。】
终端的下载功能被自动打开，过了一会儿，文档列表中多出了几个文件。
打开标题为“行程”的文件，少女踏上欧亚大陆之后的所有官方行程都被记录在了里面，从搭乘轨道交通到市内便利店的购买记录无所不有。
“来到天门市的日期是4月12日，正好是半个月前。被卷入了‘清道夫’对天门市发起的首次攻击中……作为唯二幸存者。”
另外的幸存者就是少女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名字是“天依未奈”。
【根据天门市官方的分析，恐怖分子的袭击手段是利用纳米机械侵入人体，破坏脑部神经，算是比较奢侈的做法了。恐怖袭击本身不是他们的目的，对方也没有发表过任何诉求。】
只是单纯怀抱着破坏目的的人根本不可能潜入这座城市，对方的组织行动明显是有人掩护和引导的，恐怕真正有问题的还是这座城市中的人。
在那之后，少女被城防军的人救出，入院治疗和领养小女孩的事情也都被记录了进去，对此陈让有些许的不解。
刚刚来到新的城市，遇到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会有余力去领养孤儿吗？未奈的症状他有印象，被纳米机械攻击之后，她的神经系统恐怕已经处于无可挽回的状态，对于泷宫真理来说只能是完全的累赘。
“因为感性……吗？”
又或者是别的东西驱使。
关闭文档，陈让点开了泷宫真理的入学信息。
年龄与陈让一致——这没什么问题，万夜她们也是人工培育的自然人，生长周期和人类无异，有这种更接近正常人的素体的话，那个女人也不会勉强自己使用替代品的。
视线在联系方式上停留了一会，记下对方的通讯号之后，陈让略过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来到了文件的最下方。
在“推荐人”的栏目上，赫然写着“陈绮夏”这个名字。
看来没有丝毫掩饰的样子。
“这还真是……”
令人感觉到脱力。
一想到那个女人可能会回到这个城市，陈让就止不住地产生忧虑，无论她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对于陈让自身来说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谢，3eyes。”
对着空气道谢之后，陈让收起了终端，从走廊尽头的储藏室取出清扫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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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陈让打扫完了房间，少女们似乎还没有洗浴完毕。
将沾满了灰尘的外套脱下折好，陈让坐上沙发稍事休息。
环顾四周，依旧是简朴安静的客厅，但或许是因为从浴室那边透露出的些许灯光的关系，比起过去少了几分冷清。
已经多久没有在这个家里有这种感觉了。
只要意识到这个空间内还存在着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就会感觉到内心的一部分被什么东西填上了。
自己的不安是那么容易被平息的吗？
就在陈让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浴室的大门忽然打开，同时也打断了陈让的思绪。
想着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不过在他做出行动之前，就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啊？”
少女并没有穿好衣服离开浴室。
不过，少女此刻的状态，比起色气、艳丽之类的，更接近于可爱一词。
虽然之前觉得少女有点缺乏常识，不过至少披上了浴巾出来——那是放在浴室的壁橱里的备用品，陈让自己并没有使用浴巾的习惯。
通常来说，浴巾会因为沾染身体上的水分而吸附在皮肤上，从而将美少女的曲线完美地体现出来。
不过真理却像把浴巾像是斗篷一般披在了身上，从上而下完全遮挡住了身体，潮湿的，没有经过梳理的长发乱糟糟地挂在身后，像是洗完澡的黑猫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陈让在清醒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的同时，也感觉到些许的可惜，不过即使是这样，少女此时的状态也是非常养眼的。
少女看了一眼客厅，然后就这样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走了出来，停在了陈让的面前。
“咳咳，泷宫小姐……”
被对方注视着，特别是被刚刚出浴的少女这样盯着看，陈让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问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真理。”
“什么？”
“叫我真理就可以。”
“那么，真理小姐……”
“真理。”
“啊？”
“只要真理就行了。”
明明是刚刚从浴室出来，少女此刻的神态却有点迷迷糊糊的，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与在门口时看到的那种平静贤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好吧……真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嗯？”
“烘干机在哪里？”
进入新冰河期后，想要把衣服自然晾干就变成了非常困难的事，不论是被严重压缩的日照时间还是时不时的有害天气都会极大地拖延晾衣时间。这种情况下，烘干机的存在就成为了必要，不过——
“烘干机在阳台，但是用那个也没办法马上烘干，你就没有其他换洗的衣服了吗？”
“原本的衣服……之前坏掉了。校服……在洗衣机里……”
麻烦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陈让并没有对此感到不耐烦。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少女与万夜她们的遭遇相近的关系吧。
“你等一会，我去找找看，应该还有那个女人以前留下来的衣服。”
陈让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卧室走廊附近的储藏室。虽然姐姐的房间找到可用衣物的机会更大一点，不过陈让并不想踏入那个房间，而且打开那件卧室的门锁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打开储藏室的门，里面是成堆的箱体和杂物。一般来说，衣物是不会放在这种地方的，不过陈让的记忆中这里有放着几套保存完好也没有被使用过的衣物。
回到客厅的时候，真理依旧在那，只不过现在的她把浴巾当成了被子将整个人裹住，缩在了沙发的一角。
或许是今日积累的疲劳一口气爆发了，少女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沉眠。
还有些湿润的长发被压倒在沙发靠背上，即使是这个姿态也无法掩藏住的柔和的身体曲线，安静的表情如同是在诉说着某种和平，像是完美的艺术品一般，只有节奏地起伏着的胸口在向陈让宣告着她并非人偶的事实。
‘对，我们绝不是你的人偶。’
似乎感觉到了人的气息，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未奈还在里面……”
看到真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陈让连忙把手中的袋子递了上去。
“只有这样的制服，将就一下吧，体型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谢……噗……谢。”
接过衣服，少女小小的打了个喷嚏，然后强打精神向着浴室走去。
而陈让则是转身走向了墙角，打开了暖气的开关。
‘希望不要生病吧。’
随后径直进入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