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砂

  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陈叔的店面解决的晚餐，所以陈让的家中并没有多少食材。

  他只能用冷冻蔬菜加上鸡蛋和香肠，炒出一锅子蛋炒饭来应付一下。

  不过好歹被陈叔这样的专业厨师指导过一段时间，至少成色不会差到哪去——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将蛋炒饭装盘，陈让端起盘子回到了餐厅。

  真理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给被她称作未音的小女孩梳理着长发，不过她自己的头发依旧是刚洗过的样子——一直放到腰部以下的头发乱糟糟的，自己梳理起来大概会很累。

  此时的少女已经穿上了从陈让储藏室里翻出来的衣物。

  虽说是制服，也不是校服，套装之类的衣服，而是四年前从天门研究所带回来的研究人员专用工作服。

  制服上装是长袖西装，下半部分是黑色的中长裙，在那之外则是一直覆盖到膝下的科研用白大褂。

  从里到外都显露着那个女人的个人兴趣，但是又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制服本身的防寒和保护需求。

  那个女人穿着的时候，陈让并没有去关注太多。但是穿在真理身上的效果却让人眼前一亮。

  内部的制服与少女的青春容貌产生了共鸣，营造出模模糊糊的文学少女的气质，而白色的大衣则与真理平稳的表情相映衬，展现出了些许的圣洁感，只有那一头依旧有些湿润，尚未梳理的长发——

  ‘总感觉怪怪的……算了，半夜的时候去那个房间再找几套衣服给她吧。’

  压抑住某种冲动，陈让把盘子放在了餐桌上，发声呼唤。

  “晚饭准备好了，真理，虽然只是粗茶淡饭。”

  也算是欢迎会了吧，虽然什么气氛都没有。

  “给我？”

  “还有她。”

  说完，陈让就坐下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虽然今晚并没有外出工作的预定，但是他也没有拖沓的习惯。

  住院多日，天门大学也已经给陈让定下了返校日期，明天不回去是不行了，至于辍学——

  关于这个问题，陈让在病床上的时间几乎完全被用在了考虑之后的事情上，结论是——现在辍学的话，那就毫无机会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大学生”这一身份，几乎不可能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里。他并非被研究所提前选定的优等生，也没有能够令社会瞩目的一技之长——而且，即使他找到了工作又如何，没有金钱的支持，每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只会变得更短而已。

  至于离开这座城市，在其他地方寻找时机？如果不能在必要的时刻回到这里的话，那就等于放弃了和万夜的约定。

  总的来说，陈让也没决定好之后应该如何，但是如果回到日常之中，不作出任何改变的话大概也是不行的。

  好不容易处理完未奈的头发，勉强还原成了双马尾的发型之后，真理也来到了餐桌边。

  然后她就看见陈让独自陷入了沉思，连拿着勺子的手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让。”

  对于陈让，少女没有丝毫那种对待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的疏离感。

  就和要求陈让直呼对方名字一般，少女也会直呼陈让的名字，这一点倒是和万夜她们一样。

  “没什么。”

  不自觉地望向了真理的眼睛，果然，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少女只是单纯地持有疑惑而已。

  “怎么样，衣服合身吗？”

  “嗯，完美。”

  制服的尺寸出乎意料地合身，仿佛一开始就是为了真理定做的一般。大概是保存完好的缘故，布料也没有发霉，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对此真理非常满意。

  “那就好。”

  说着，陈让瞥了一眼未奈。

  出乎意料的是，小小的少女独自拿起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原本陈让还以为应该就连进食都需要旁人辅助，看来这种和生理需求有关的信息会处理地快一些么？虽然未奈的速度已经慢到让人会为她感到着急的程度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有过这样自我淡薄的时期，陈让对于未奈的存在尽量保持在一种不在意的态度，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算了，那终究是泷宫真理这名少女肩负的责任。

  ——————————————

  这是位于某处的封闭房间。

  墙壁上没有窗口，向外的唯一通道被厚重的铁门把手着，不知为何也没有开灯，幽暗的房间中只有机械泛发出的微弱光芒。

  房间的地板上洒落着各式各样的机械，有的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终端处理机，有的是不知道从什么电子设备上拆卸下来的元件，被不同种类的传输线连接在一起。而那些机器之间的缝隙则是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填满。

  在房间的正中央，一张小小的终端桌前，坐着名为“3eyes”的少女。

  她的脸隐入光影交错之间，隐约能够看到覆盖住上半脸的黑色目镜，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面前屏幕上飞快划过的代码。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少女的疲惫仿佛已经化作了实质，仅仅从缓慢而又不自然的动作中就能够发觉。

  想要打个呵欠，但是理性的大脑抑制住了生理上的冲动——‘再坚持一会就好了，现在是关键时刻。’少女这样想着。

  将残余的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3eyes”继续扫视着枯燥而又重复的数据。

  少女是一名黑客——大致上可以这样说。

  没有键盘，也没有鼠标，没有任何外接的操作设备，甚至连显示屏也没有触屏功能，“3eyes”仅仅依靠“共感”来为自己，为那个少年搜集着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现在大概是深夜了？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时钟，投影指针停留在2：06上，这是本该安眠的时刻。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变低了，少女眼睛也不看地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把暖气调高了几度。

  “来了。”

  屏幕上的数据流转从蓝色变成了绿色，宣告着少女成功进入了自己想要探寻的区块。

  双手开始颤抖，但是“3eyes”知道那不是紧张也并非兴奋，单纯只是因为体能的消耗快要超出极限。

  少女拉开抽屉，将罗列其中的数个罐体其中之一取出，拉开瓶口，将其中的泛用人体功能强化元素液（universal huan perforance strengthen elent）倒入口中。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灌入肠胃中，下一瞬间，血管燃烧了起来。

  由内而外的刺痛让意识变得清醒，就像代入了新鲜血液一般，躁动的躯体重新迸发出活力。

  “开始吧。”

  伴随着少女的宣告，屏幕上的数据流动速度被猛然加快到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而“3eyes”则是一段不落地将所有字段计入脑海中，转换，汲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宿世之翼’、‘勿忘我’、‘残影’……”

  将可疑的关键词记录下来，少女没有急着去下载相关的详细档案。对手是“新世纪能源社”这种庞然大物，“3eyes”虽然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自信，但是风险还是越低越好。

  少女已经禁不起第二次“失败”来带的后果了。

  “找到了，《关于‘回音计划’的遗产再利用》。这个的话，应该有……”

  “3eyes”迫不及待地启动了下载程序，与此同时，整个屏幕变成了红色。

  原先有序地滑动着的数据在屏幕中横冲直撞，房间中的设备一个接一个地响了起来，那是机器在全功率运转的信号。

  “不，不好……”

  因为使用了特殊的骇入手法，来自网络彼端反馈比起终端更糟地作用在了少女的身上。

  剧痛一瞬间占据了少女的意识，就像有一把叉子突破了头盖骨插入大脑疯狂搅拌一般，那痛处仿佛要使人晕厥过去。

  不过，在这里晕过去，不，在这里延迟一下的话，就完蛋了。

  强忍着脑部的剧痛，“3eyes”扯下了遮住眼睛的目镜。

  依旧是没入黑暗中的表情，但是在那阴影之中，虹色的光辉自瞳孔一闪而逝，房间中的机器一个接一个暗了下来。

  “呼……呕……”

  确认自己彻底断开了和粒子网络的连接，“3eyes”深呼吸一口气，就被紧随而至的恶心感淹没了。

  从腹部的伤口又传出阵痛，“3eyes”立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审视身体。

  娇小——不对，应该说纤瘦到让人心生怜意的躯体上，位于腹部的位置被层层绷带环绕着。

  此时，伤口附近的绷带已经被少女的鲜血染红，并且缓缓向外侧扩散着——那是之前的伤口再度崩裂的表现。

  再三确认自己的地址没有被追溯到的风险之后，少女把脸埋进了双膝之间，努力抑制着血液的冲动。

  意识中断了一小会，大概是不小心昏迷了一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腹部伤口的出血已经停止了，血管中的异物也趋于平静。

  睁开双眼，在视线重新聚焦之后，“3eyes”捡起掉在地上的目镜戴了回去，然后看向桌面上的终端。

  【下载进度11】

  最后还是大意了，虽然入侵痕迹都被掩盖住，但异常增加的数据输出依旧被对方察觉到。如果不是少女当机立断瞬间退出了粒子网络，这个地方的所在恐怕会暴露出去。

  将下载的部分文件解包，其中也都是一些破碎的，顺序混乱的信息。

  “素体全部遗失……再利用陷入困境……再模拟失败……新项目……”

  将残余的碎片拼合起来，能够得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不行的话，或许得借助一下其他人的力量才行。

  “排除因素……再设计……素体回收……到此为止了。”

  能够提取到的内容只有这些，“3eyes”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重要信息。

  失落感涌上心头……不对，在那之前，涌上来的先是饥饿感。

  不知不觉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现在的少女胃部空空如也。

  强忍着饥饿感在堆满了房间的垃圾中搜索了一番，少女并没有找到什么能够充饥的东西。

  “饿了……”

  少女迎来了人生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