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亦无情
天是蓝的，海也应当是蓝的，付水清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窗外也是蓝的。
蓝色的天下是一队运送着丝绸的马队。在马队的中间有一辆马车。
付水清就在里面。
这是他从“黑山”里出来的第二天，尽管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仍是没有多大力气。
许头给他找来了一辆马车，他便一路坐在了马车上，看着窗外一阵底又一阵高的山峰，不免的心生感慨。
或许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做个普通人吧？明明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就可以获得改变命运的力量。可能是自己并没有福分？他记得醒来的时候，洛南山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试了一试，而后摇了摇头，留下一些强身健体的灵药便走了。他从此也在没有见到过赵白雪。
关于黑山，付水清最后的记忆便是山洞中赵白雪为自己疗伤，然后便是在蓝山站醒了过来，身边是着急的许头，抱着橘子的赵白雪，那时候门外的那一头柔发是久歌？
他不知道。但感觉是。
因为片刻后所有人都走了。
无论如何，修行者是无法和常人产生过多交集的，这是铁的法则。
做普通人其实也挺好的。
他又这么想到。与其说是想，倒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是强行相交，必然会带来更多的痛苦和麻烦。
想到这里，付水清紧紧的抓住了衣襟，关节用力到发白。
看到过大海的人又怎么甘愿回到小溪？
比起毁天灭地的力量，令付水清向往的是籁鸣峰峰主的那份超然。
仿佛脱离人世，又融在世俗。
马车停下来了。许头撩开帘子，端进来了一碗水。帘子上的流苏打到了水中，溅起了一阵涟漪。
看着自家小少爷的样子，许头多少也是明白的，只不过，他想的有点歪……
先前赵白雪趴在床头上，泪眼婆娑的样子许头都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心想着自家小少爷终生大事可以有着落了，但没成想，随着洛南山的一声叹息，一切便又跌回了谷底。
洛南山本以为按照付水清那时表现来看，必定又是一个根骨奇佳的少年天才，可是仔细探查了两遍后，却发现根基平平，毫无优点。只得留下一些强身健体的灵药，然后离开。
做完这些，洛南山才稍微放松了口气，要是让刘正夫那群人知道自己家的小姐可能有喜欢的人了，非得上门来领教一番才可。就算付水清真的是少年天才，到时候也免不得吃点苦头，毕竟安庆山庄内从来不缺少天才。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大家都误会了小姐呢……
毕竟那可是号称真凤转世的人，小小年纪就被称为修行界未来的希望，像她那样的人，哪有可能随随便便喜欢上个刚见面的人，这也太离谱了。
想到这里，洛南山捋了捋胡子，感到一阵头大。
而久歌走之前则是留下了一罐用秘法封住的山泉水，据说是从青灵宗主峰上接的，除了少部分人之外，见都难以见到。
付水清还记得，在他醒来后不久，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对着一名中年美妇说道：“这个籁鸣峰峰主真是好心机，竟然躲进了丹泽剑来躲避禁制。”
男子披着一件披风，面色苍白，像是掉进了冰窟一般，透露着寒气。
“这次肯定是他们青灵宗获利最大，也不知道三年后的天涯大比会出现多少少年强者。”
美妇显然有些气氛，眉头都皱了起来。
“只要能制衡妖族，对抗魔族，防范其他大陆，让他们多占点便宜又何妨呢？素素，你怎么没去和你三师姐打招呼？”
男子看向远方，眼神中映出的尽是无尽的原野。
“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茉莉花了。”
“礼数不能失。”
“我去还不行。”
付水清接过水来，就着水服下了几粒丹药。
许头接过喝完的碗，刚想说什么，便被付水清打发出去了。他长叹一声，继续赶着马车前进，目标便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他们一开始就应该去的地方。
他本想安慰一下付水清，但普通人与修道者的横沟，是世人都知道的。多情不如无情，因为那才是残酷。
付水清知道的，自己可能到死也见不到那些人第二面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相见不如不见。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
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回到自己的小池塘里，不甘心过着平庸的日子，既然不能直视太阳，那为什么又让他见到了光明？
马车还在前进，车厢轻轻摇晃，付水清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然已是离开了蓝山站，但窗外的景色却没有什么打的变化，依旧是些，黄土伴随着稀疏的树木。稀疏的树林中，仍能不时看到人影飞驰而过。
黑山出世的时候动静太大了，大到惊动了大半个大陆上的修行者。
他们无力和青灵宗河順门安庆山庄这种大门派争夺资源，只得在他们离去后，去寻些残羹剩饭。
大家谁都不容易，只有拼命的往前走才行。总不能因为难过而停下把？
天很干，当他意识到这件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站在车外了。
许头惊讶的看着他。
一同而来的伙计们也惊讶的看着他。
付水清看着那些远去的修行者们的背影没有说话。
因为对过程的保密和知情人数少，所以知道现在也没有人来找他们。更何况，谁也不愿理向外透露事情的情况。
一片树叶被风带到他的眼前，他一把抓住了树叶，他看向远方，攥紧了手中的树叶，当下次风来的时候，他重新松开手掌，变皱的树叶继续随着风往远方飞去，像是刚蜕变的蝴蝶。
他望了一会儿，直到树叶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牵过缰绳，重新跨上马去，银色的金属马蹬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扬鞭抽了一下座下的黑马，黑马叫了一声，往前跑去。
远处太阳正在落下去，金色的阳光洒在了付水清的身上，他感到暖暖的，黑夜将要来临，陈旧的一天就要过去，新的一天就要来临。
“我还年轻。”付水清心里想着，驿道两边有树叶随风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