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诗台下
随着人群入了这中央场地,只见这场中央有着一个青石所筑的石台,只有这石台顶端是呈灰白之色。台上无人,而台下两侧则是各摆放着几架古琴,右侧还有几名广袖大袍的公子和身着轻衫的小姐,看那风采便知不凡,比之这洛安城中的士子小姐更添加了几分柔弱。想必这就是今日设下琴局的那几位韩家小姐。虽然带着青丝面纱,不知面貌如何,但仅仅露出的那一双双眼睛,便带着浓浓的江南烟雨气,顾盼生怜,凡是在场男子,说不喜欢那可都是骗人的。
而两位世子一行人,入了此地,眼神关注的却是这石台。“这莫不就是传说中得乌月玉诗台?平时看去也不过就是普通石台,哪儿有那让天下人向往的风流?”妘雨闲失望的撇撇嘴说道。
“想必两位小公子也是初见这玉诗台,平日里这里可看不出什么风范来,唯有夜色到来,若有声乐大家在此起乐,这台上白玉必定焕发光芒。昔年乐圣前辈以七弦古琴在这台上弹奏花鸟朝天乐,只见当日尽管明月高悬,但这玉诗台上光芒浮现胜过天空明月,据传旁观之人只觉这天上月竟是暗淡了,再加上历代名士大儒皆向往先贤风采,多在此吟诗作乐,此地便有了乌月玉诗台之名。”旁观一个士子忍不住解释道。
“多谢公子解惑,不知今日这阵仗又是什么来头,那几人看上去似乎都不是简单来头。”二世子忍不住问道。
“再过月余,便是三年一度的秋试,这天下士子大多都开始聚集与洛安城中,这人嘛,聚到一起多了,不出点动静,反倒不正常了,更何况来自各地的高门大户,寒门隐士,所以这城北之地天天皆是热闹如斯,至于今日这几人听说是江南郡韩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不过名头我没听过,想必也是第一次出外游历,到了这洛安城,忍不住想搏几分风头,这江南郡韩家虽然几代之人未有达三公九卿之位,但在江南群也是养望多年,清流中一等的名第,六艺当中以礼乐传家,今日摆下这琴局,旁人或许以为只是少年心高搏个名头,但依我看来怕也是不简单,一般人怕是要上去碰个跟头,而我等游手好闲之人反正也是无事,纯粹来此看个热闹。”说罢还摇摇扇子,丝毫不以自己整日游手好闲而感到羞愧,甚至还略微自豪。
到了此刻,二位世子也是才发现这士子年龄不大未加冠,见识倒是一等的丰富,况且生的也是唇红齿白,俊俏无比,这人啊,对长的漂亮或者英俊的人总是更容易产生好感。二世子道觉得从这神态言语之中,此人表现的也是一个一等一的妙人。
大世子正色道:“公子风采远甚他人,今日可有闲把臂同游。”
这士子听到此处歪过头看着两个小屁孩,突然笑道:“甚可。”
眼看这围观之人越聚越多,场中之人似乎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只见为首的一名公子收起折扇,两手轻拍,围观之人也知今日大戏可能要开场了,便都不再议论。
只见那个公子哥身材高挑,但一如江南郡士子那般清瘦淡雅,身穿青色宽袖长衫,外罩水墨轻纱衣,头上仅系着两根白色发带随后垂下,风采是略有风采。只见这公子说道:“在下江南郡韩家韩仲斐,在江南之时便听闻这乌月玉诗台是洛安城一等一的风流地,于是趁着这秋试将至之际,挟兄弟姐妹几人入都游历,来此,一是品往圣之风采,这二嘛,便是来我大虞神都,广邀天下名士,品风流!”初始之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到了最后便只剩下声色俱厉。
“狂,真是一等一的狂。”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今日本以为只是你来我往,大家互相交流一番便结束了,谁曾想这下怕是来了个刺激的。
“这才刚初出茅庐的小子便敢向天下人要几分风流,只怕今日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两位世子身旁的那人说道。
本以为那韩仲斐,放出此等厥词之后,周围必定群起纷扰,但此刻周围却是甚为平静,在场的都是讲究人,文化人,他敢这么说,怕是今日不能善了,更何况背后是否还有江南士族的影子,是以,到了此刻却无一人上前接话。
眼看这即将冷场,怕是在场公子小姐都要丢了面子,以后都得成了韩家人成名路上的陪衬。
只见一人走了出来,站到了台下另外一侧,对着韩家诸人行了一礼。眼见终究有人肯上场对阵,这气势终究还是没彻底落下,场中不少人也都轻舒一口气,似乎再过一刻没人上场便只能自己上场了一样。
不少人看见这上场之人后更是脸露笑颜,暗中舒缓了一口气。纷纷打招呼道。
“见过柳兄。”
“柳公子大才。”
只见这人身着普通青衫,普通发带,全身上下着装皆是普通至极,但这温婉淡雅的气质却让人脑海中不禁浮现丰神如玉四个字。
眼看大戏将至,二世子早就拉着几人在旁边的楼中窗口旁,花重金砸下的一个位置。此刻几人连带着那个搭话的公子都端坐窗前。
“兄弟,这小子很有名气吗?我看除了外貌不错外,似乎排场不行啊。”二世子忍不住用手拐碰碰旁边的搭话公子。
“这人是当代国子监大祭酒之子,才名动天下,人称六艺公子、如玉初见的柳宁君。还有,不要叫我兄弟,我姓左,叫左陆离。”
“原来是左尚书之子,怪不得你说整日游手好闲才是值得得意的地方。”大世子突然道。
“二位世子也不要打趣我了,我们还是看看这下面的乐比。”
说罢,一行人也是将注意方向了场中央。
只见柳宁君立于左侧中央琴前,对着韩仲斐再次行了一礼:“琴乐大道,我不过学得皮毛,今日有幸见韩家高技,甚为荣幸。”
韩仲斐此刻也是听见了这柳公子的来历,收起了轻视,回了一礼,神色沉重。这该狂的时候是风流,不该狂的时候便是笑料。
二人随后便分别端左于琴前。此刻便有侍女,取一香炉置与其中,随后自一木盒中取出一团紫色丝线一般的草木放于香炉中,取了一点火星将其点燃,随后盖上盖子退去。只见这香炉中升起袅袅紫烟,在这香炉上放三步之处凝而不散。
“南海蓬莱岛的紫竹丝云香,稀罕东西,这韩家还真是舍得玩这些东西。传闻这香采自蓬莱岛东边悬崖之上的紫竹,那紫竹每日沐东来紫气而长,一竹一年不过产少许香丝,极是稀有,对读书修行都是大有好处,而这香气升腾自有灵性,会自然吸附在那些同样有灵之物,今日已这紫竹丝云香为裁判,端的真是大手笔。”
场中也不乏识货之人,见到此处,也是四下议论纷纷,纷纷赞叹着这江南大族的奢华。
柳宁君并未有所动,而是抬手示意韩家公子先手。
只见韩仲斐先是紧闭双眼,似是在沉思什么,随后,猛然睁开,眼前似有神光闪动。和平常人琴曲左手起手不同,这韩公子竟是右手先动,五指动如脱兔,快步之下皆是残影,随后方才左手联动。而场外众人初始只听细微声乐传来,犹若小溪潺潺流水,心生安宁,但只觉这小河之中水流不知何时竟一浪大过一浪,转眼间便是大江奔涌,心生震撼,提心吊胆。转眼间便又觉在这大江之上大浪皆止,心生豪情。随后突然之间,只觉嗡嗡之声,似是强弓连发,又似山崩而来,下一刻滔天大浪而起,身处其中,方感渺小,天地伟力之大欲摧人神魂。万般无措之际只觉一阵剑光来,浪开,万里海域再无大浪,端的只觉海上升明月,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一曲琴音罢,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先是绝对沉寂,随后欢呼喝彩之声如雷云响动。
无关立场,无关风月,唯赞这曲极与其技,让所有人皆感同身受这山崩破浪之势。
只见韩仲斐面无表情的起身,庄严而肃穆,对着周围之人行了一礼,对柳宁君亦是一礼,方才离琴而去站于韩家人之旁。
而此刻,这半空的紫竹丝云香向右移了两步。
尽管这一记先手让在场众人饱了耳福,但此刻到底还是在比试之中,众人将目光方向了柳宁君。
这压力或许不是一般的大,但柳宁君面色却不见丝毫所动。
只见柳宁君,轻轻抬手,亦是轻轻抚弦,动作虽慢,但一步一步皆显如玉温婉,公子如玉说的应当便如是。
下一刻,琴身入耳,不见急促,不见霸烈,似乎是很普通的琴声,围观之人不禁略微感觉有所失望,怕是这一局,柳公子悬了。
但随着这琴声逐渐入耳,所有人皆感身心愉悦,下一刻便觉得站于杨柳岸旁,碧水蓝天,阳光拂面,还有绿柳垂阴。本是无所寻常,但心中杂物皆去,倍感轻松忍不住迷恋此等状态。
不多时此曲结束,众人不见欢呼,不见议论,皆静立在此,似是尚在回味刚刚杨柳垂青的场面。只见韩家为首的女子突然说道:“我这弟弟不过些许皮毛,便在柳公子面前卖弄,实在献丑了,柳公子一曲也已得琴乐真谛,这一局是我们输了。”
只见柳宁君缓缓起身行了一礼,面带微笑也未曾言语,便转身出了人群离去,不急不缓,一如此般琴曲温婉。
只见中间的紫竹丝云香此刻,向左移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