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尔西行记 一
阿嘎尔西行记
阿嘎尔组织畜牧系统一班人要外出“考察”。郑杰说:“我也去。”阿嘎尔想办法,最后规定:一个站(所)去两名领导,一名优秀职工。兽医站站长何许人也,早任命郑杰为优秀职工,这样,郑杰如愿以偿参加了这次“考察”活动。
他们先坐火车。别人都去了火车站,而阿嘎尔坐在办公室并不着急。办公室主任说:“快到点了。”阿嘎尔想起一件往事:当副苏木时候,有一次,借单位“212”吉普车,与父亲一起去新阜县老家串门。回来的时候,车坏了,停在路上前后无人。这是冬天,快冻死了。正骂娘的时候,过来一列火车,阿嘎尔父亲上前招手,火车“哇——”地急驰而过。阿嘎尔父亲气愤愤,指火车:“牛啥呀,去过阿嘎州吗?”又指阿嘎尔:“嘎儿,嘎儿,在家是嘎儿,在外连木头疙瘩都不是!”
阿嘎州嘎查没人念过中专以上学校,更没人出息当领导。阿嘎尔是该嘎查有史以来念过最高学校的人,也是当最大领导的人,所以,在村里大家都羡慕和敬重阿嘎尔父亲。“当这么大领导,连火车都不给停,算什么领导!”阿嘎尔父亲气的是这个。
不过,阿嘎尔父亲看火车特别惊讶。“这玩意儿趴着跑都这么快,要是站起来跑不知道更多快。”正在这时,火车上的女士从厕所窗户往外扔纸,该纸不偏不倚落在阿嘎尔父亲鼻子上。阿嘎尔父亲取下来,说:“他妈的属实太快,随便扔下来一张纸都能让鼻子砸出血。”
“阿局长,再不走,就不赶趟了。”办公室主任再次催阿嘎尔。“忙啥呀,票在我这儿呢。”阿嘎尔仍不着急。他继续想:当初是副苏木达,官儿不大,而如今,老子是局长,看你火车……我就让你等我!”
“为什么还不过来呀,大家都急死了。”郑杰发来短信。“是吗,这就走,这就走。”阿嘎尔急匆匆赶往火车站。
刚上火车,火车正好开动。“阿局长不来,火车不敢走。”“阿局长真是大福大贵。”“阿局长一定能当旗长。”大家恭维不止。
这次出行,阿嘎尔上身穿一件老头衫,下身穿裤衩,外套一条短裤,光脚丫穿一双拖鞋,除此之外,没带其他衣物。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剃须刀和充电器,也没有其他东西。司机从单位送到火车站,一看火车停在那里,阿嘎尔下车就向火车跑去,忘记了塑料袋。阿嘎尔突然想起忘记什么东西,就叫打字员小芹去把兜儿拿来。小芹跑过去,与司机一起找兜儿,找老半天没找着,回来问:“哪有兜儿啊,放哪儿了?”“就在座儿底下。”“座儿底下不是塑料袋吗?”“就是它!就是它!”小芹重新跑回去,拎塑料袋回来。由于着急,不慎绊脚,踉跄几步,最后跌坐在候车室地中央。小芹今天穿一条雪白裤子,这一下,后面全是黑土。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对不起,给领导脸上抹黑了。”阿嘎尔上前抓住小芹手,拽将起来,然后往前跑。但阿嘎尔徒有跑的动作,没有跑的速度,漫长的四十米,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办公室主任和郑杰上去,从两边搀扶起来,坚持跑完最后一程。
火车开动不久,阿嘎尔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喝,并说:“早晨吃咸了,你嫂子包的饺子,还炒了四个菜。喝了两缸半。”对面的老头儿说:“我嫂子有那么老吗?”阿嘎尔糊涂了,办公室主任和郑杰忙救驾,说:“对不起,我们的领导拿错杯子了。”“没事儿,喝吧。”老头儿说一句,笑了。阿嘎尔这才明白喝了人家的茶水,很不好意思,勉强说:“是的,烟酒……不是不是,茶水不分家吗。”
火车走一会儿,乘客们有的看书,有的玩手机,有的睡觉,车上肃静了许多。阿嘎尔坐在那里,开始漫无边际地遐想起来。看他直视窗外有发呆的样子,大家都离他远远的。越肃静,阿嘎尔越想问题,越想问题越有一样动作不知不觉地进行。抽烟的时候还差一些,忌烟以后更厉害。他拿一只手的中指开始搓另一手的背面,不留死角地搓遍后开始搓胳膊和手臂,再搓脖子和后颈。搓完这些部位,将手从老头衫上边和下边轮流伸进去,搓胸部和腹部,最后搓大腿和膝盖。有时候将搓出来的东西一粒一粒往地上扔,结果满地撒了黑豆一样。有时候放桌上,最后集中起来,捏成一大球体。今天,周围都是陌生人,所以都偷摸扔了地上。服务员过来扫地,瞪阿嘎尔说:“别往地上扔!”
身上搓不出东西,阿嘎尔就搓桌面。几经那么搓呀,再脏的桌面也都给搓个干干净净。比如,眼前的这张桌子,不知谁弄脏的,那么多污垢。阿嘎尔开始搓,不一会儿就搓干净了。服务员满意地笑了。
如果在办公室,搓完身上和桌子上的东西后,阿嘎尔就开始打算盘。先打出123456789,然后往上加123456789,不知加多少次,数位往前串一格,出来九位2。之后开始往下减123456789,减到最后出个0。他重新打数字,重新加,重新减,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无穷无尽,直到脑子里诞生新的主意为止。都说阿嘎尔算账好,他是这样练出来的。今天在火车上,没有算盘打,但前两道动作做得干净利索,说明阿嘎尔又有了好主意。你看,他一个人在笑什么?
阿嘎尔忌烟还有一段曲折。他原来抽烟,而且很勤。来畜牧业局时带一条烟,但自己抽连敬别人很快没有了。有一天,一上午没烟抽,兜里也没钱,实在太难熬。正好办公室来了客人,他喊勤杂员拿盒烟。勤杂员出去回来说:“阿局长,没有。”阿嘎尔喊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出去老半天才回来:“阿局长,都不给赊。这是从兽医站借的。”他递给阿嘎尔半盒烟。阿嘎尔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不知说什么好。原来畜牧局特别穷,凡认识的商店饭店都赊遍了,而且赊账不给钱。人家是谈虎色变,在小县城谈畜牧色变啊。刚才,办公室主任去几家商店,说:“这是阿局长……”“别说阿局长,就是都局长也不好使!”阿嘎尔拍拍桌,跺跺脚,发狠说:“老子不抽了!”从此阿嘎尔真的忌烟了。
办公室主任送半盒烟不一会儿,兽医站郑杰小跑跟了进来。办公室主任一看她真的追上来了,赶紧说:“没骗你吧,你看一一”说着用手指阿嘎尔办公桌上的半盒烟。郑杰先有生气的样子,看见半盒烟不好意思起来,说:“哪能给领导半盒烟呢?”说着从衣兜里拿出来一盒烟放在阿嘎尔办公桌上。
原来,郑杰也抽烟,但不勤,也就四、五天一盒吧。几个同学,包括办公室主任经常去她办公室抢抽她的烟。刚才办公室主任去她办公室,说借一盒烟给新来的局长。郑杰不相信,没给。办公室主任十万火急,不由分说,抢了便跑。郑杰一是把烟要回来,二是果真如是,看看新来的局长是谁,所以她这是跟了上来。把一盒烟放阿嘎尔办公桌上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阿嘎尔,阿嘎尔也正好看郑杰。四只眼睛对视足有二十秒,最后在两个脑瓜里不约而同闪现两个字:“是她?”“是他?”
大凡情缘一线牵,都是天凑地合而成。因为半盒烟,由办公室主任牵引着,郑杰来到阿嘎尔办公室。《阿嘎尔轶事》里所描述的那一段往事被回忆起来,曾经有过的,未曾有过的,莫名其妙的,稀里糊涂的激情被点燃起来,两个人大踏步走进新境界,品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香、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