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柔软的决心
晚上八点多的市中心正在从喧哗趋于平静，写字楼的灯光一盏盏暗下去，主干道犹如城市巨人的血管，蜿蜒流淌着橙黄色的归心。
这里看不见星星，但是遍地都是闪闪发光的事物，广告牌，路灯，背包上的金属扣，还有那一双双在追寻着梦中之物的眼睛。
四人从事务所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外卖小哥提着一箱子晚餐上楼，听说是楼上楼下哪家公司的董事长给加班员工发福利。叶笙抽抽鼻子，肚子适时地叫起来，言璃便提议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宿舍。
“好啊，我想吃汉堡。”
“海鲜怎么样？”
“想吃甜点，不过正餐我还是选火锅。”
三双眼睛聚焦在墨遥身上。
墨遥打了个呵欠：“我无所谓。”
叶笙催促道：“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你快点选一个出来。”
“那就火锅。”
手握致胜一票的言璃在地图上定位自己常去的火锅店，带着他们熟稔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途中他们路过一个公园，里面都是吃完饭遛弯的中年人和老年人，拖家带口，一路的欢声笑语。言璃忽然想起他们四个都不是本地人，能让他们在偌大的国家中相会于此，星华与gx功不可没。
“身为留学生竟然不投我一票，真是看错你了。”
墨遥的目光落在叶笙的肚子上：“在国外的时候我的健身教练为我制定了详细的食谱，和某些大半夜开着电脑修仙吃泡面的人不一样。”
魏云深忽然道：“所以你大半夜也醒着？”
叶笙贼贼地瞅着他：“我把大门指纹锁的系统改了，你别想溜去酒吧。”
墨遥突然有种自己即将跌落到食物链最低端的感觉。
错觉吧。毕竟叶笙更蠢，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言璃：经纪人要怎么才能把墨遥的人设掰回来啊？
太可爱了，想想就绝望。
好不容易进火锅店坐定，四人团团围住一个pad，照着菜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充分体现了火锅的精髓——有容乃大。服务员刚收走pad，就像掐准了时间一般，四人的手机又一块儿亮起来。
【你们在哪儿呢？】
【火锅店。小萱姐一起来吗？】
经纪人打了一连串哭泣的表情：【真好，我们要辛辛苦苦加班你们却在外面吃大餐。】
【小萱姐辛苦了，还有其他人陪你吗？】
魏云深和言璃算了下人数，给事务所留守的工作人员一人订一份便当，可以说是相当霸道总裁。
【不许吃的太辣，最近可能还有需要你们录音的地方。】
【唔……好。】
言璃眼看着红红火火的辣锅搬到眼前又被端走，有点后悔给她订外卖。
【反正你们等菜也无聊，先把这份问卷填了。】
“是她忘了吧。”
大家互相看看，没人去拆穿大言不惭的经纪人。
魏云深：【姓名生日星座，身高体重血型，爱好……这些资料我们都交给过事务所。】
小萱：【这次是要写在官网上的。】
言璃：【那我们写的有趣点。】
叶笙：【将来会有fans来送我们礼物吗？】
墨遥：【你畅想得真远。】
“叶笙，17岁，4月7日，身高是……”
墨遥察觉到对面炽热的视线，警觉地怼回去：“干嘛。”
叶笙大大方方向他伸出手：“给我看看你写的。”
墨遥向后一靠：“你填你的。”
二人隔着桌子你争我夺，纠缠得难舍难分。
店员小哥在一旁举着锅干笑：“不好意思，我先帮您把锅点上。”
嗅着鸳鸯锅的香气，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在手机屏幕上运指如飞。
叶笙拿手肘撞撞旁边的言璃：“我的兴趣怎么写？计算机编程？数据信息采集？”
言璃努力找了个相对于平易近人的说法：“电脑技术吧。黑客也太玄幻了。”
“本来就是技术，叫什么名称取决于我拿这个技术做什么。”叶笙纠正道，“哎说起来咱官网做了没？”
“火锅，辣的东西。”魏云深看见言璃在群里发的资料，轻笑，“所以刚才你才那么不情愿？”
言璃点头，呷茶道：“是。因为之前的工作不需要用嗓子，之后我会注意。”
【行，都收到了，你们好好吃饭吧】
没过几秒，经纪人又道：【诶墨遥，我记得你挺喜欢小狗小熊猫之类……】
【没有。】
【？？？】
【你记错了。】
经纪人把嘲讽留在心里，把微笑发到群中，十分符合和谐社会的价值观：你开心就好。
叶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一脸不服气地捶桌子，言璃好心地替他把茶杯拿远。
“我就知道……我知道可是这也太伤人了！”叶笙冲他指指魏云深的身高：“你不觉得这身高特别不合群啊？”
同是一米七阵营但都比叶笙高的两人：……
“原来你刚才想看我的资料就是想作弊？”墨遥抱臂道，“放弃吧。照片上看着太明显了。”
叶笙咬牙切齿地在群里艾特经纪人：【小萱姐！！帮我在讨厌的东西那栏添上自以为是的人！】
【帮我也添上，我讨厌说话大声不修边幅的男人。】
二人目光相接，电火花在喷香的空气里噼里啪啦。
店员小哥举着盘子继续干笑：“您的羔羊肉。”
火锅正开得咕嘟咕嘟冒泡，一边翻滚着红油，一边是热气腾腾的奶白色。魏云深强行加点的黄鳝段沉在锅底，叶笙夹起一筷子羊肉，在锅里搅和两下趁着刚变色就捞到盘子里，一口咬下去满是肉与汤鲜香。言璃开了瓶啤酒，四只玻璃杯撞在一起，指腹贴在杯壁上凉冰冰的，口腹中却一片妥帖的熨烫。
墨遥边捞豆皮边想，还是家乡的饭菜好吃。
他正想去捞丸子，不经意地从叶笙和魏云深的筷子缝隙中看见言璃泛红的眼眶。
……
墨遥心中升腾起崇高的敬意：他就这么想吃辣吗？
酒足饭饱，四人在火锅店门口分手，魏云深自己回学校，另外三人带着满身火锅味打车回宿舍，一路上馋的出租车司机直咂舌。
墨遥和言璃刚下车，叶笙已经换了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上：“我记得我屋有个空的相框，哪儿呢？”
墨遥见周围没别人，淡淡问道：“你没事？”
言璃摸摸脸：“还是让你们都看出来了啊。看来我没什么演戏的天赋。”
“找到了！”
二人抬头，叶笙兴冲冲地抱着一个白色的相框跑下来。
“如果……”
言璃欲言又止。
“嗯？”
“如果我做出对不起组合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无所谓。”墨遥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而且，我也不在意达成目的的途径。”
言璃看叶笙哼着歌将合照摆在书架隔断上，照片里兰组四人穿着帅气的队服勾肩搭背挤成一团，没有一个看镜头的。
“不过有人会闹得很烦，所以希望你别做。”
“噗。”
墨遥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言璃揉揉肚子：“饭后助消化。”
“要做出一个选择实在太难了。”言璃定定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我必须做出决定。”
“你的意思是你做出的决定会伤害组合？”
“我不知道。”对墨遥的疑问，言璃故作轻松地一笑带过，“兴许不会，兴许我能自己迈过去呢。事务所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必须做出回报。”
墨遥还想追问，可言璃先一步将食指竖在唇前。
“明天还有训练，早点睡。”
看着径直出门的言璃的背影，墨遥只能低声回道：“嗯，晚安。”
他回到屋子，想让叶笙把言璃的权限也改掉，可不知为何，心中不断放大的不安让他如言璃拜托的那样，牢牢闭紧了嘴巴。
言璃没有走远。
时间还早，小区不远处也有个公园，建得也有情调，周围住宅区的居民和想要花前月下的男男女女都愿意来这逛。公园中央有一座喷泉，通体洁白的天使在中央作势吹响号角，水柱与光影交相呼应，一派旖旎的氛围。
言璃站在喷泉的光下，四肢发麻，膝盖几乎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抖得像秋日的落叶。
但他还是执拗地站在那里，甚至张开嘴，开始歌唱。
——言璃，唱啊！
拼凑起来的断音磕磕绊绊地从他嗓子里挤出来，声音小得像是梦呓，唯独印刻在脑海中的叱骂震耳欲聋。
言璃突然笑了。
——唱啊！唱啊！唱啊！你唱啊！
不管是否成为偶像，是否站上舞台，我都会害怕，都会在夜半的噩梦中惊醒，即使向窗外眺望也看不见曙光。
——你怎么这么笨！唱歌你不会啊！哭什么哭！别哭了听见没有！没用的东西！
害怕被噩梦惊醒，那就来做一个在舞台中央放声歌唱的美梦好了。
虽然为了克服自己的障碍，我必须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但是这次，我不想让别人来拯救我了。
我还想去你们所在的地方。
我还想要和你们一起成为最棒的组合，最棒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