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蒋家宴会
第六章 蒋家宴会
二月初八这天倒是个好天气,久违的暖阳晒得人脖子发痒的。不少郊外庄户人家趁着今日进城,拿山货换些银钱,为年关做准备。
城东榆林巷齐整一排的青砖瓦院,天蒙蒙亮时,就有三三两两的身影,借着光往青石路上泼水洒扫。一会儿,朱门大敞出出进进间,少不得霞红色褙子的婢女和青灰短衫的仆从,面上藏不住喜色。
巳时三刻,巷子最里头的蒋学士府便热闹起来了,这几炷香的功夫,里头便喧闹非凡,好在巷子宽泛才没要那来来往往的车马给堵塞住。听人说今日是那大学士府的老太太做六十大寿,里头请的那都是平京城有脸面的人物。
与蒋家交好的人家早早的上门了,以示尊重。平日少有言语的人家也不敢怠慢,掐着点儿过来。
——华阳宫偏殿内——
今早林染刚穿好衣裳,还未梳妆,就听到窗外有说话的声音。
“谁在外头?”
“就知道姑娘醒了,公主还怕您睡迟了,打发奴婢过来看看。”
“是尤琴姐姐呀,快请进来!我也是刚起。”
尤琴推了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四四方方的楠木盒子。也不急着打开来,倒不客气的捡起梳子,帮林染梳起头来。
“这是做什么?只见过推活的,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揽活的。”平儿被她挤到一边,扁了扁嘴呛了她一句。
“这不是有一身本事没用武之地吗,那边有夏知姐姐在,奴婢插不上手,就过来帮林姑娘梳头,谁叫你手艺不如我呢!去,你也别闲着,帮姑娘打盆热水敷一敷脸。”
平儿是又好气又好笑,自知不如她的手巧,便也不争什么,知趣地抱铜盆打水去了。
“姑娘的头发养得真好,乌黑油亮,摸起来像缎子。”尤琴利落挽了发,左翻右绕,盘了个随云髻。“姑娘看看,是否合心意?”
林染顺着镜子偏头打量,不由得赞了声巧。到底是临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手艺自是没话说。
见她十分满意,尤琴顺势拣了带过来的盒子,拿出里头的簪子。“这琉石镂空云烟簪子是内造坊新制的,不算贵重但胜在样式别致,公主说配了您今日的衣裳正合适,叫奴婢一同带过来。”
“让我看看。”
“欸—— 这都簪上了,您就别取下来了,弄乱了发髻就不好了。”尤琴拦过她的手,原就怕她推辞才想出这个法子,没道理再让她取下来。
林染知晓她的好意,定然是临安“叮嘱”过话了,心中有些触动。临安事事先想着自个,处处为她着想,反观自己可曾做到她这地步,想来有些惭愧。
办完了事,尤琴自是要去回话。见林染神色有些恍惚,尤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说了两句就告退了。不用她多加提点了,也是个明白人。
知道念着公主的好便行,最怕的是有些人你对她好,她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升斗米斗升仇的,倒喂出个白眼狼来,往不该想的地方打主意。
人都分个远近亲疏,尤琴是临安公主的大宫女,自然是为自己主子打算。事事多留个心也没什么,林染倒是没看穿她的玲珑心思。
待二人梳妆毕了,一同用了早膳。林染陪着同去永寿宫请安,临安就当去应个卯,有皇帝的容许王皇后也不好置喙,她也懒得再管这“逆女”的烦心事。
二人出了永寿宫直奔宫门,任左右服侍的宫人如何劝说,临安还是一意孤行,抓着林染上了马车,将公主依仗远远的甩在后头。还是禁军营的侍卫身手好,驱马紧紧跟着,才不叫闹出大动静。
她倒是心血来潮,到没顾蒋家那些人瞧见临安公主从马车上下来,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慌得跟什么似的,腿脚快的慌忙去请里头的主事的太太。一阵人仰马翻的请安之后,正主神情自若的进了后院。
林染想着这些时日,倒把她给憋坏了,好容易寻到机会,可不得使劲折腾。
“这宫里头也没说知会一声,这也没个准备的。”说这话的是今日主事的四房太太秋氏,这蒋府的宴会一直都是由三房的操持,好容易指派到她头上来了,今日她可是卯足了劲儿,指望能讨得老太太欢喜,这可巧!还没全乎着呢,这尊大佛咋来了。
听见下人通传时,她正招呼几位族里亲眷,火急火燎地去了院里换了纻丝绫罗冠服,戴了绣雉的凤冠,不停催促婢女快些,怕给耽误了失了礼数不说,还遭怪罪。
这会子出来,往前院赶过去,路上遇了长房何氏。不由得抱怨两句,怕自己出了差池,那这一大家子人可不得怪上她。
“听门房蒋三家的说了,只有侍卫跟着。估摸只是出来转转,你使人去老三家跟前说,叫她去跟前盯着别让人冲撞了。你自个更是要稳重些,莫要丢了学士府的脸面。”何氏娘家显贵,自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先前听下人来报,仓促间有些发怵,镇定下来之后,将事情圆乎了。
秋氏点头欸了声,叫了身边的大丫头去后边寻三房太太卢氏。妯娌俩又说了几句紧要的话,待去见了公主,得知皇上还钦赐了副子,蒋家人少不得跪地谢恩。全了礼,万事妥当了,妯娌辆一同把临安公主迎到正厅里。
秋氏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下头几番来催问,少不得人主事。只能向公主告了罪,匆匆去了。
“怎得不见老太太?”来了这会子,临安都没有瞧见今天的寿星,不由得询问陪着的蒋家大太太何氏。
“老太太今早同几个小辈说了话,趁着高兴吃了些酒。不料老毛病又犯了,喘不上气,只好先去休息了。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您来看她,就不会贪那一杯酒。”
“严不严重,要不要叫御医过来看看?”
“回春堂的张大夫在里头正瞧着呢。”
正说着话呢,蒋老夫人院里的丫头过来,神色紧张地在檐下张望。这蒋老夫人的病一直反复无常,临安也知道些内情,能把今年冬天挨过来也不容易。办这寿宴也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
于是临安公主叫何氏过去看着,不用在这陪了。
何氏原想推辞,哪有主人在屋里,将客人丢在厅上的道理。又瞥见了檐下的丫头,没由的应下了。她是心里一慌,若是今天这个日子,老太太出了什么差池,那这叫什么事呢?
她赶紧让丫头过去催三房的过来,老太太那边离不得人。哪知她一有所动,临安公主也紧跟起了身,说是要同去看望老太太。
这哪能行,何氏急忙拦住了,“照说妾不该拦着,但公主您乃千金之躯,若是过去渡了病气就不好了。”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何氏是正为难,心中不免对三弟妹有了想法,都这会子了,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你就只管去,这里有我呢。待老太太那边稳妥了,过来回个话,也好叫公主安心。”到底沾亲带故的,安国侯夫人还是帮言说了句。
何氏屈膝朝她福了礼,“这里就多谢婶子了。”又朝临安拜了拜,“公主您暂且坐坐,妾身过去瞧瞧。”
得了首肯,何氏带着婢女匆匆赶去蒋老太太院里,脚下一刻都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