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变了不少
“不过你变了不少啊，”e度说，“好像之前见面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
“不如说这个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吧。”
“也是也挺好的。”
“什么？”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挺喜欢的。”
明奈香摇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隔壁桌的学生们突然一齐大叫了一声，半站起了身。几秒过后，他们又一起坐了回去。
“他们在玩什么呢？”明奈香突然问。
“不知道，反正应该是什么中学生之间特别流行的游戏吧。”e度说。
明奈香无声地摇摇头，然后说：“说起来，我念中学的时候还是在用翻盖手机呢。当时最流行那种屏幕可以横过来的手机，那个是什么牌子的？”
“索尼？”
“似乎不是。”
“联想？”
“嗯……也不对。就是那个半个屏幕可以转的。”
“这么说来确实有过这个款式，当年还是流行款吧？”
“对对，就是那个。”
明奈香放松了表情，看上去并不打算好好思考手机的名字。
“不过这个话题有些唐突了，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到的。”她莞尔。
“是不是看到他们在打中学生流行的游戏所以联想到的呢？”e度问。
“谁知道呢。”明奈香伸了个懒腰。
他们站起身，丢掉了垃圾，同时看了一眼那一桌中学生。
两人走出商场，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不少，由于没有强烈的光线的原因，空气中多了些冷凝的感觉。明奈香裹紧了外套，把手插进了口袋里。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告别了。明奈香要过马路去对面商厦底下的地铁站，e度转了身，朝她右边的路上走过去了，说是要去一个独立停的车场里取车。
“那……就先这样吧，以后有空再联系。”e度说。
“嗯好。”明奈香朝他挥挥手。
她目送e度离她越来越远，直到e度的身影混进了人群里，再也认不出哪个是他的背影了为止。
明奈香感到一阵脱力，莫名的想起了好几年前学过的俳句。她忘记作者是谁了，也记不清具体的内容了，于是开始拼命地回忆起这些信息。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平常很早，风也比平常大。
一阵风刮过，她感觉自己好像流下眼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呢？后天呢？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一个月？三年？到时候这个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的呢？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齿轮突然开始加速运作起来了，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一时间她也说不出自己是否是在期待着和e度的下一次见面。
信号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
明奈香用手抹掉了眼泪，跟着人群一起快步走到了对马路上。
“对不起，我刚刚骗你了。”
明奈香坐上地铁的时候，e度突然发来消息。
“怎么了？”
“我的车停在对面那个楼下的停车场里。”
“是刚刚那个十字路口对面的商厦吗？”
“对。”
明奈香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抬头，看到地铁飞速行驶在一片漆黑的隧道里。
“还有一件事，其实那个找我合作的朋友，他已经在东京定居了。他是找我去日本的。”
“你准备去东京了？”
“不久之后吧。感觉我们说不定会像今天这样碰到。”
“可能吧？”
“那如果我们又碰到的话，我能送你回家吗？”
“随便你，去哪里都可以。”明奈香回道。
哪里都可以吗？是，就算是去了天桥下，河边，或者去了别的星球，哪里都可以。她看着车窗外望不到尽头的隧道，这么想着。一瞬间，她觉得隧道的尽头充满了光亮。
城市轻轨的车厢里意外得温暖，明明车上人流稀少，天气也开始更进一步往冬天迈近了。贝豪靠着扶杆坐着，透过对面座位后面的窗观看这个城市的繁忙。
上个星期的一天，他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说是父亲突然倒下，被送进医院了。等他赶去医院的时候，母亲坐在父亲的病房外，神情中带有一点惊恐的情绪。
“出了什么事情？”贝豪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两眼发黑突然倒地了。医生说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了。”母亲一脸疲惫。
“以前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
“第一次发生。”
“是心脏的问题吗？”
“医生说不是，好像更偏向于大脑供血这样的问题。”
“那以后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母亲没有回答，做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怎么会出事呢？你爸爸那边的人身体都很好。”
“没事就好。”贝豪说。
母亲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问：“你和意之最近怎么样了？我看新闻，她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
贝豪想起顾意之这几天脸色苍白，没有胃口，却又不想让母亲担心，于是说：“你别听那些媒体瞎说。我是她老公，我比他们都清楚。”
“那就好。”母亲说。
一瞬间，贝豪觉得自己和母亲心意相通。
轻轨在市中心边上停下了，车上进来了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他们分散地坐在车厢里的座位上，看上去是刚上完课的样子。贝豪从他们边上走过，走出了车厢。他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也是如此在公共铁路里面奔波的。
回到家，大概是下午两三点。他今天又去看了父亲。父亲看上去比前一阵气色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很多。母亲因此十分开心，看上去没有前几天那么疲惫了。
事实上，父亲并没有生什么大病，也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保险起见，贝家的长辈强迫着他在医院里住了一阵。他昏倒的第二天就醒来了，但是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浑身也没有力气，连说话都只是“嗯嗯啊啊”的简单的发音。
“你爸爸怎么样了？”
顾意之听到贝豪回家了，就从房间里出来，如是问道。
“老样子，挺好的。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今天明奈香没来吗？”贝豪说。
“来过了，半个小时前刚刚走。”
“这样啊。你今天还好吗？”贝豪脱下了外套，问。
顾意之点头：“挺好的。感觉确实好多了。”
贝豪想起他们新婚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间公寓里的。当时顾意之刚跨过她人生的另一个坎。
“他们说是脑供血的问题。”贝豪说。
“谁？”
“我父亲。”
顾意之沉默了一会儿，说：“应该只是老年病吧。”
贝豪赞同似的微微点了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晚上，贝豪洗漱完毕之后，倒了一杯水，进了房间。顾意之先洗完了澡，之后就一直坐在床上看书。那本书贝豪最近看见她翻看过好几次了。是一本封面被包起来了的书，包封封面的纸因为时代久远所以有些泛黄。
“又在看这本书了？”贝豪坐到顾意之边上，说。
“我妈妈留给我的书。好像是我爸爸在很久之前送给她的。但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问不来了，所以我就随便看看。”顾意之说。
她把书合上，放到了床头柜上，等着贝豪回答她的话。
“你爸爸以前竟然还是那样的人啊？”贝豪说。
“其实是明奈香给我的。我听说爸爸离开中国去日本发展的时候特地带走了这本书。”
“那现在为什么又让女儿带给你了呢？”
“谁知道呢，可能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只喜欢过母亲。虽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真心实意爱过谁的。”
贝豪没有说话，用手揽过顾意之的肩膀。两人依靠在一起，进入了一种平静的状态。
顾意之这两天由于明奈香天天都来找她玩耍，变得精神好了很多。昨天，她的经纪人打电话来，说她被邀请去参加年底的颁奖典礼，今年的最佳主演奖她被提名了，并且非常有可能得奖。
这让顾意之的精神更好了一些。
“我可能真的不算一个好丈夫吧。”贝豪突然说。
“怎么了？”顾意之朝他看看。
“我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我应该做些什么。这次全是因为明奈香，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你还在我身边陪着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巨大的力量了。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万有引力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
“如果没有万有引力，大家不是都站不住脚了吗？如果你都不在了，我肯定站都站不住了。”
贝豪轻笑了起来。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其实功效最大的应该是那个提名。”顾意之说。
贝豪拿来了电脑，两人看起了顾意之提名的那部电影，看的时候顾意之一直在说拍戏时候的经历。
“所以我觉得，现在正是劲头上呢，怎么可以在这里就被打败呢？”顾意之说。
贝豪想着她将会在颁奖典礼上出现的样子，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