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6
秦浅微微怔忡，彼此皆是沉默。
不短不长的时间，顾锦年的目光始终落在镜子里，秦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没有移开的迹象。
“你好像从没对我笑过。”他说道，低沉的声音越发冷淡了。
空气凝固了一样。
气氛变得微妙。
镜子里的女人仍旧是沉静如水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顾锦年抿起唇，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沿着自己上扬的嘴角画一个抛物线，示意她一个笑脸。
漆黑的眸依旧深沉，表情却分外认真，秦浅看着镜子里与自己并肩而立，个子高出一个头的他，不禁勾起了唇线。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个弯唇，轻淡的弧度，带上了几分真心，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顾锦年脸上的凝重顷刻卸了下来，表情柔和许多。
他走到她的身旁，抬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注视着镜子里的她，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近在咫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和温软。
秦浅抿紧了唇，一言未发，安静地沉默着。
“衣服直接穿回去，我去付钱。”
顾锦年说完，移步去了收银台。
镜子里只剩下秦浅一个人的身影，形影相吊，茕茕而立，惨淡的光束中，周身的洁白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
她凝视良久，方才片刻的愉悦早已消失无踪，瞳仁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
买完单过来，顾锦年十分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依旧是十指相扣，依旧是放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依旧是低醇温和的声音，“走吧，我们去买鞋。”
商场里白灯如昼，温暖如春。
顾锦年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牵着她，路过熙熙攘攘的人潮，路过艳羡流连的眼光，除了必要的时候，始终未曾放下。
她的手交握在他的掌心里，仿佛被传染了温暖的特质，暂时缓解着每逢寒冷季节就会手脚冰凉的体征。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北风却更清醒似的，在空气中肆虐。
狭窄的小道边没有路灯，地上是堆积的落叶，似虚幻的阴影，在黑暗中扬起飘散。
顾锦年将秦浅送到了单元楼下。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要去一个礼拜。”
一层某个住户的窗户投出脆弱的光亮，照映着晦暗。
他将购物袋和行李放到秦浅手里。
秦浅站在他的面前，说:“嗯。”
深邃的眼眸底下，朦胧的光影映出清淡的眉眼。
静寂中，夜风一次次呼啸着掠过，繁密的叶子在摩擦中发出簌簌的声响，交错反复，似乎诉说着人心的纠缠。
“记得按时吃药，有事联系苏则。”
“好。”秦浅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像面容里的沉静。
顾锦年往前走了两步，拥住了她。
他没有说话，就是默默拥着。
他的动作温柔，像极了耳畔缓缓下落的叶子。
秦浅莫名觉得脊背一凉，伤口那里似乎是传来了隐蔽的痛感。
平视的视线里，那一抹灰越发幽深。
半晌，他松开她，唇部晕开了轻柔的弧线，说道:“进去吧。”
风，特别冷，空气里尽是凛冽的气息。
秦浅不声不响地转身。
白色的背影越过晦暗与明朗的交界，没有回头。
顾锦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凝视的目光中，七层某个房间的灯亮起，他才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