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3
顾锦年在柔声醉语里沉默半晌,说道:“走吧。”
“去哪?”简凝懒懒道。
“餐厅。”
顾锦年转身返回电梯的方向,从始至终未给身后愣怔的人影一个驻足的眼神。
oore酒店顶层餐厅,三面落地窗的设计,隔绝无边的黑夜和冷冽的寒风。
今夜,这里只有一桌客人。
简凝点了一杯蓝山,不加糖不加奶,她端起来,低眸喝了一口,表情微微一动。
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顾锦年的面前什么也没有,他端坐在沙发里,目光停留在深沉的夜。
她笑着揶揄:“你就这么想敢我走?”
优美雅致的旋律徜徉的幽静的空气里,却更像是索然无味的调子,牵动不了人心。
“找我什么事?”顾锦年的话说得不咸不淡。
简凝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咖啡杯放回去,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格外冷清的气氛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三个月前。”
“这么久了。”简凝抽动嘴角,低笑了下,语气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叹息,“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走了多久?”
“十多年了。”
“十二年两个月十七天。”
“你记得比我清楚。”
顾锦年的语气依旧是干净平淡的,像是在回答简单的数学问题。
简凝喝了一口咖啡,在沁苦的味觉里顿了几秒,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简凝神情微滞,抬起头,却在对面的冷淡中欲言又止。
顾锦年的目光落在外面的夜空和若隐若现的光亮,表情沉静得如同周围宁谧的黑夜。
被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那只手始终未曾拿出来,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撑起了布料,被紧紧握在手心里。
时间在沉寂的气氛中一分一秒过去。
简凝低垂着眸,将咖啡杯里的蓝山喝得干干净净。
许久,她蓦然开口,问道:“你还在恨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轻飘飘的羽毛坠在微凉的夜色里。
顾锦年收回视线,发现简凝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似乎喝了很多酒,微卷的细长发丝垂在披散在肩上,醉得连表情都是迷茫的。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看着他,视线一刻未移,好似在探索他表情里的蛛丝马迹。
顾锦年默了一会,波澜不惊的目光,映着逐渐苍白的脸,问:“你怎么过来的?
“嗯?”简凝的声音依旧是轻慢的。
“有没有带司机?”
“没有。”
近在眼前的这个人,用生硬的语气跟她进行了一段没有营养的对话,此刻又酝酿起结束这段对话的准备活动。
简凝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然后用寡淡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打车过来的。”
闻言,顾锦年拿出手机,找到某个号码拨过去,说道:“安排一辆车,送华夫人回去。”
电话挂断后,顾锦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半秒钟都未曾停留。
他的离开,好像带来了一阵阴寒的风,像电流一样,穿透全身,引出抑制不住的颤栗,从眼里蹿至心底。
交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颤抖到不听使唤,脸也开始抽搐起来,简凝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朦胧的烟雾混合着呛鼻的气息在眼前萦绕,她望着决绝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比今夜的任何时候都来得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