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淡淡的郁闷
杨小寒此时心情很差,没有什么心情和她开玩笑,得知了逍遥派目前在武侠圈里的尴尬处境后,那束一直飘忽在心中的火光,好似突然间湮灭,顿时沉重地说不出话来,他只淡淡道,“谢谢。”
祁歌小手一挥,脸上又是明媚的笑容,“江湖中人不必言谢,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杨小寒微微惊讶,他刚出社会不久,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小姑娘怎么胆子就这样大,他们两个之前还交过手,他还把人家摔了个狗吃屎呢。
不过,要是事先知道这个少年会是个女孩子,他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杨小寒再一抬头,只见面前的女孩长相出众,很有气质,鼻子高高挺起,看上去极富攻击性。
灰色帽衫勾勒出的,是年轻饱满的少女胴体,栗色长发飘扬,空气中尽是一股花香。
此时女孩眼里隐隐有些期待,正满含期许地看着自己。
杨小寒被盯地不好意思,偏开头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祁歌一下泄气了,跺脚道,“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杨小寒道,“我刚才听到了,你叫祁歌……”
祁歌兴奋极了,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贴在了杨小寒的身侧,嬉笑道,“原来你记这么清楚啊。”
一接触到那具柔软的身躯,杨小寒就浑身僵了一下,他除了逍遥村里的翠花妹妹,就没和女生接触过,眉头一皱,连忙躲开了。
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又暗淡下去,问道,“那位武当老前辈说的都是真话吗?”
祁歌见他那副窘迫样儿,歪着脑袋笑,“也不全是,反正我是很欣赏那位老前辈的。”
杨小寒心情振奋起来。
“我好像听我爸爸说起过这位逍遥掌门,他名叫郁自芳,这名字听着就很浪漫啊,他可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年居然能与魔教教主的女儿传cp,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居然弃道义于不顾,多重情重义啊,我很是欣赏。”祁歌点点头,眼中带笑,脑袋微扬,一副陶醉的模样。
杨小寒眼中的光芒刹那间熄灭了,低头道,“这居然是真的?”
郁自芳?
他从小就对逍遥派一至138代掌门的生平耳熟能详,却从未听师父说起过这个郁自芳,想来方才的武当长老薛云清说的应该都不假,此人的确是在当年围剿魔教残余时生了歪心思,袒护了一个魔教妖女,败坏门派之风,将逍遥派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师父傅有才恐怕是将这些事情故意隐瞒了。
作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恐怕连郁自芳本人也没有想到吧,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致使后来的逍遥派饱受非议,被名门正派若排挤,不得不躲进消息闭塞的乡下才得以苟存。过了几十年后乃至今天,逍遥派仍然没摆脱骂名,被人骂成卑劣小人,不仁不义。
祁歌看他心灰意冷,也着急了,慌忙安慰道,“那些个名门正派就是臭规矩多,瞎讲究,你可别听他们瞎说,他们看着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上小气吧啦的,都什么年代了,这么一点小事儿都揪着不放,你要是得罪了哪个,还不得把你记恨上几十年呢!”
杨小寒知道,武林最重情重义,违背道义正义的事都不会是小事,不解道,“当年郁自芳前辈为何冒这样的风险呢?”
一个女人与整个门派的清誉比起来,相信作为一派掌门,能分清到底孰轻孰重。
自古正邪不两立,江湖上每一个自诩清高的正义之士,都不会跟魔教扯上关系。
所谓魔教,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所以只要不被名门正派所承认,通通都会被定为魔教。
祁歌就来自现在江湖第一魔教逐月派,一个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狠厉嚣张,可见这魔教中的人都不怎么善良。
祁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半天低着头,便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情,你还想它干嘛?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找个睡觉的地方吧,看,都十二点了好么。”
她煞有其事地打了个哈欠,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顿时泪雾一片,昏黄的路灯下,脸上是一派天真自然。
杨小寒道,“这么晚了,你也没有落脚之地吗?”
祁歌眨眨眼睛,“我是c大的学生,晚上回宿舍睡就行了啊。”
杨小寒虽没有念大学,却也知道规矩,笑道,“这么晚了,你们宿舍门还开吗?”
祁歌哼了一声,眼中又现出几分狠厉,“就算门关了,那扇破门也拦不住我。”
杨小寒可以想象出这个少女疯狂拆门的画面,于是笑笑,“那我就先走了……”
“喂,你没有地方去,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祁歌见他那木讷样,忍不住将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低下头小声道,“我可以给你找地方住,不用花钱。”
杨小寒把怀里的行李包向后一甩,背在身上,潇然笑道,“你总不能把我带去女生宿舍吧……”
祁歌道,“放心,我在c市里到处都有熟人,不如你今晚跟我走吧。”
杨小寒心底发出了类似老父亲一样的叹息,像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在大街上若是没有武功傍身,他还真放心不下,摇头劝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意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祁歌迅速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青灰色的碧玉来。
“我们逐月派虽在江湖上也算魔道,但做事也是行的正坐的端,我今天就觉得跟你有缘……你若是对我还放心不下,就拿上这块象征着身份的月拾壁。”
然后不由分说将碧玉塞在他手中,又歪着头看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玉很凉,闪着幽青色的光泽。
杨小寒捏了捏手里的硬块,哭笑不得,他确实也不想跟魔道扯上关系,但是此时又是走投无路,不知道去哪里参加那个什么武林大会,当下权衡一下,还是决定跟着少女好了,顺便问点事情。
“好。”
他笑着答应,又将碧玉送还给面前的少女,“不过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祁歌却很倔强,执着道,“这块玉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把它给你,就代表我已经完全信任你了,我不求你能同样信任我,只想在今晚给你找个住处而已……”
杨小寒惊异于女孩的逻辑,很确信两人的确是才刚刚认识不久,这就对他完全信任了?开什么玩笑。
多年以后他再回忆起祁歌,最令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晚上她的固执和可爱。
杨小寒顺手将东西放入口袋,开玩笑道,“这块玉对你很重要吧,要是我拿上后,不打算还你了怎么办?”末了又轻笑,“你又打不过我。”
祁歌扬起小脸道,“我才不信呢,你跟刚才的老头儿是初次见面,却二话没说救了他,所以,小哥哥一定是个大好人。”
听她这么说,杨小寒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谦虚道,“好人不敢当,只是也不坏。”
祁歌笑道,“你也是来参加风月大会的吧?”
杨小寒点头,“只不过我师父从未出过逍遥村,所以对如今的形势半点也不了解。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振没落的逍遥派,我也只能遵从他老人家的吩咐,先来c市看看。”
祁歌道,“说实话,这次的风月大会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啦……只不过因为现在的时代趋势,崇尚武学的也就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世代大族,他们还沿袭着古老的掌门传统,时不时花点钱举办一个比武擂台让大家切磋切磋,比出个一等奖二等奖助助兴而已……嗯,这次好像在一个月之后举行。”
杨小寒不着痕迹地记下了她的这些话,反复思索后,又问道,“不知道这风月大会是谁发起的?”
祁歌道,“武当的张泽飞掌门呗,听说这位张掌门啊,还是一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今年五十多了,白手起家创造财富,顺带着也把武当重新带火了,在江湖上的威望很高哦。”
接着她又嗤之以鼻道,“因为比武是武当发起的,所以大会上的评委和选手也都以武当弟子居多,啧啧,所以说这个比赛过程中啊黑幕不断,实在难言公平。”
杨小寒惊道,“刚才那位薛老前辈不就是武当的吗?”
祁歌捂嘴笑道,“对啊,你看他那副懦弱无能的德行,这样的人都能当上长老,可想而知,如今这武当里面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吧?”
杨小寒一笑,“他还不是中了你的毒。”
祁歌不服气道,“警觉性是每个习武之人都要时刻牢记的,就算我不下毒,那老头儿照样是我的手下败将!”
杨小寒笑道,“你这么自信?”
祁歌骄傲道,“开玩笑,我师父都说我天赋异禀,是个练武奇才,今年在风月大会上一定能争夺到高手前十名……没想到竟在这当口竟遇见了你,不过,我倒希望你能参加这次的风月大会。”
“为什么?”
“好叫那些名门正派看看啊,不是只有他们武当少林才出人才!哼,我敢打赌,以你的武功一定能挤进风月榜前十,到时候他们的脸色啊一定会很有趣。”
到时候他若是以逍遥派弟子的身份参加比武,赢了不就是为逍遥派争光了吗?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激动,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准备这次比武,让武林重新认识一回逍遥派!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一个小区里,一路上都没出什么状况,就是在进小区大门时,看门的大爷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开了门,想要看一下杨小寒的身份证,结果就被祁歌狠狠剜了一眼。
“这是我朋友,可以进去了吗?”
祁歌摆出一副狠厉的小模样来,那位大爷似乎也吃过她的亏,一见是这个混世魔王般的女孩,叹息着连忙摆手放行了。
杨小寒跟她往里走,敲开了一扇门。
他在一旁看着,这个没有耐性的女孩只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开始咣咣咣砸起门来。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里面的人恐怕早睡了。
门却被人打开后,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人慌慌张张打开门,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口的两人,只穿了一件短裤衩。
杨小寒向下一望,上面有一只灰色小白兔。
“小……小姐……”
小平头明显吓了一跳,一手把在门上不知所措。
“干嘛这副见鬼的表情?神经病啊!”
祁歌一脚将虚掩着的门踹开,骂骂咧咧地进来了,环顾了客厅一圈儿后,只见茶几上是一摊没有收拾的外卖饭盒,一片狼藉。
沙发垫子凌乱不堪,那几条触目惊心的压痕明显是两个人由于某种缘故,几回酣战而形成的,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儿,目测这屋里还有个女人。
杨小寒很有眼色,抱着行李慢慢踱到沙发,乖巧地坐在墙角的塑料凳上,尽量让自己别这么万众瞩目。
“你这是又带回来家来了?”
祁歌清冷的话语听不出什么情绪,总之听着很是瘆人,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果哥喉头一滚,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小姐饶命啊!”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人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波浪长发间,是若隐若现的香肩。她见到祁歌也是一愣,娇滴滴地撒娇,“果哥,这个女孩是谁啊?”
“小平头”顿时蔫儿了,额前都是细密的汗珠。
祁歌咬牙瞪了瑟瑟发抖的“小平头”一眼,无奈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无视眼前的妖艳贱货,摆手道,“赶快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