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她的鲜活
不过眨眼之间,阮清渊脸上的哀色便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间里,他已经拔出了阴阳剑。
剑尖,瞬间刺进了幽冥的膝盖,连一点点痛感还没有让幽冥察觉,阮清渊就连皮带骨将幽冥的膝盖给挖了出来。
像上次挖眼睛一样,干净利索,狠戾残忍,不带一点犹豫。
“啊!阮清渊!你娘的!”幽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他想伸手去护住自己的膝盖,可是铁笼的大小限制了他,他根本够不到!
下一瞬,“咚”的一声,又沉又重地在院子里响起,是幽冥的一边膝盖滚落在了梅花苑门口,在场众人微微变了变脸色。
幽冥狠戾的喊叫更是让人没有办法忽视。
可一切才只是开始,阴阳剑再一次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将幽冥另一块膝盖也给卸了。
两块膝盖,骨连着皮缠着血,一路滚到正屋的门槛前面。
长命被阮清渊此举吓着了,当即下意识地便要去捂住阮和清的眼睛,小家伙却又将长命的手拉下。
他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不远处被剜得圆润的膝盖,又听阮清渊带着怒气带着怨气讽道:“你的这双膝盖,此生此世,都要跪在她的面前。”
阮和清眸光一颤,他复又去看阮清渊,男人其实是偏瘦的,可是那背影却比谁都高大。那孤傲的身形,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烙在他的心上,经年不忘。
“你真是……真是好样的……”幽冥咬了咬牙,就这么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他靠着铁棍,大口地喘着气,一张脸痛到扭曲。
下一瞬,幽冥浑身一僵。
因为阮清渊的那把剑,又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那彻骨的沁凉,使人仿佛置身冰湖,那剑上,已经带着十成十的杀气。
幽冥心神一凛,他握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感觉头顶有一处尖锐的刺痛,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溢了出来,他本来暴躁的状态突然敛去,甚至带了些平静。
头顶的长剑又划了一点,幽冥咧了咧嘴角,牙关微张,那笑意阴森可怖:“阮清渊,我们一起!”
“大师兄小心!”
北风呼啸而过,梅花苑霎时又寂静无声。
“胥真!”后来响起的,是阮清渊的惊呼。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幽冥的嘴巴里突然跳出来一只小虫,那虫子一身铜绿之色,尾巴极为细长,阮清渊眸光一凛,立马收了剑飞速侧身让开。
只是,没想到胥真却突然冲了上来。
阮清渊躲了那虫子,一转眼看见的便是胥真站在他方才站的位置,那虫子窜进了胥真的嘴巴里。
铁笼里的幽冥,听着刚才的种种声音,脸上有些不满,阮清渊没有中计?
那只虫子……是他幽冥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张底牌。
而阮清渊和胥真,正是知道那只虫子是什么,刚才才会那么迫切。
——那是共死蛊。母蛊和子蛊同时生于一人体内,若将子蛊分离出来到别的人体上,那这两人将会同生共死。
幽冥……便是打着和阮清渊同生共死的主意。
当下,阮清渊只得先停下来去看胥真的情况。
“大师兄。”胥真咳了咳,面色倒是没有异常,“刚才是师弟冲动了。”
他刚才担心阮清渊会出事,一时也没有多想,谁知倒是将自己给栽了进去。
阮清渊皱了皱眉,没说话,先探了胥真的脉象,幽冥又突然冷笑道:“原来中蛊的是胥真啊……”
那倒也不错,胥真身体康健,阮清渊也不会舍得对胥真动手,这样一想,他还是能有机会保住一命的。
他幽冥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反败为胜。
到时候,他可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谁知,这想法刚刚诞生在他的脑子里,便觉得胸腔之内一口气升不上来。
“胥真!”
“胥真师兄!”
阮清渊和魏承礼接连大呼,因为就在幽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胥真利索地拔了自己的剑,一剑反刺进自己的胸膛。
他给自己留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面有责怪的阮清渊,有些不习惯地扯了一个笑:“大师兄,胥真这一剑,该受。”
他没有阮清渊那样果敢,也算是本本分分做了幽冥小十年的徒弟,这一剑,何尝不是他自己的解脱?
“你我都知道的,幽冥此人诡计多端,他留不得。”胥真摇了摇头,看见幽冥也陷入将亡的痛苦,他只觉得轻松。
“我给自己留着一口气,大师兄对幽冥还有些未做之事,连带着胥真的一份,现在抓紧一并去做了吧。”
他刚刚没有瞧错的话,阮清渊是想扒了幽冥的皮。
阮清渊稳着胥真的身体,神色极度复杂,他怪胥真多此一举,可是又如何真怪得起来?
他身边的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是将一条活生生的命送给了他。
“大师兄,胥真一直把你当做大师兄。”
就好像魏承礼,一直把你当天下第一。
就好像阮明在,一直把你当她的夫君。
因为你是这混沌天下里,唯一可以普照的光啊。
胥真抬手,拍了拍阮清渊的肩膀,然后让魏承礼支撑住了自己。
阮清渊的身子颤了颤,他知道现在不能有任何的顾忌,只是共死蛊……
幽冥一死,胥真也会跟着死。
“爹,我来。”
在阮清渊闭着眼万般纠结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低低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惊。
而阮和清已经踏着小步子走了过来,他抬起两只手,对着阮清渊,是准备接剑的姿势。
“小家伙,你拿得动剑吗?”自刚才在路上见面,魏承礼就想同阮和清说话了,虽然当下的气氛有些伤感,然这还是抵挡不住他对阮清渊儿子的好奇。
小小年纪,倒是很有阮清渊当年的风范,不过却要比七岁之前的阮清渊有血有肉一些。
“清儿……”阮清渊沉沉出声,他低头对上阮和清澄净的目光,不自觉地将阴阳剑往自己的身后移了移。
让阮和清看见这等血腥场面已经是他不该做的事情,要是再让他去杀人,如何得了?
更何况,如果幽冥再出其不意伤了他……那后果他承担不起。
“我拿得动。”阮和清先回了魏承礼的话,才又看向阮清渊,“爹,你相信清儿,清儿也想……为娘报仇。”
他声音沙哑,身躯瘦小,然字字铿锵,言语坚决。
阮清渊眉目一动。
“大师兄,给他吧。”胥真的脸色已接近苍白,不知是不是快撑不住了,阮清渊这才狠了狠心,缓慢地将阴阳剑放在阮和清的手上。
那双手,在接触到剑柄的一刹那,倏地握紧,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让……让一个小毛孩儿……来,啊——”幽冥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众人的目光才刚刚聚焦到阮和清的身上,就看见小家伙突然一脚蹬在了一边的石墩上,借力让自己腾了起来,然后极为干脆利落地将阴阳剑刺进了幽冥的左腹。
快,狠,准。
连一直守在一边的宋止息都觉得自己未必就能打得过阮和清。
这一剑,让阮清渊和魏承礼的脸色倏地一变,他们本以为阮和清会一剑了结了幽冥的性命,然后胥真也会跟着死掉。
只是,很奇怪,阮和清刺的是幽冥的左腹。
“你个臭小子!”幽冥骂着,在铁笼里狂乱地挥着自己的手,而阮和清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倏地转身,对阮清渊笑着道:“爹,母蛊已经死了。”
众人二度一惊,下一瞬,小家伙将阴阳剑一个用力抽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只虫子的尸体。
天……
他是怎么做到的?
“承礼,快带胥真先去救治。”阮清渊虽然震惊和好奇,却还是赶紧吩咐了魏承礼,母蛊已死,那么胥真体内的子蛊便没有用了,既如此,幽冥死不死,影响不了胥真。
魏承礼不敢耽搁,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当即带着宋止息和虎狮营的一些隐卫先带胥真离开。
院子里,父子二人相对站着。
“你还要继续吗?”阮清渊出声,眸光里已经盛了些晶莹。
刚刚阮和清握剑的姿势,出招的速度,以及一招一式,都是他曾经手把手教给阮明在的。
没想到……明在同样也教了阮和清,这难免又勾起他的重重回忆。
“要。”小家伙垂了垂头,似是在等着阮清渊答应。
“爹要他完整的一张皮。”
语毕,阮清渊往前走了两步,这个距离,恰巧能使他保护着阮和清又不至于太影响小家伙发挥。
为了防止这个过程里幽冥大喊大叫,阮清渊“好心”地点了哑穴,因此接下来这场无声而又血腥的剥皮,愣是让长命吓白了脸色。
“清儿怎么知道共死蛊的母蛊在幽冥的左腹?”
小家伙还处在摸索阶段,父子两个无视幽冥一个劲儿挣扎,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皇祖母的慈宁宫里有很多记载蛊毒的书,清儿无事时全看完了。”
阮和清口中的皇祖母,正是李繁锦,李繁锦是良也族人,她的书要比其他地方的书更加全面和精细。
“我曾经看见过关于共死蛊的记载,共死蛊只能养在人的左腹,所以方才看爹那么不忍,清儿才大胆一试。”
阮和清弱弱开口,毕竟刚刚要是没成功,那就真的苦了胥真了。
阮清渊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凝视着阮和清的侧脸,小家伙已经摸清楚了一些,手上动作变快了,他脸上不见害怕,有些血流溅在他的身上和脸上,他也只是胡乱一擦。
“清儿,谢谢你。”
谢谢你陪伴了你娘五年的时光。
谢谢你成长成这么优秀的样子。
一张人皮被阮和清完整割下以后,小家伙舒了一口长气,随后便觉得眼前一黑,小身子往后栽去。
阮清渊一吓,慌忙将人接住,好在小家伙只是低头太久站了太久有些眩晕,被阮清渊抱了一会儿又恢复清明。
“清儿割完了。”阮和清仰在阮清渊的怀里,带着浅浅的笑容软软开口,邀功似的。
“是。”阮清渊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神色又倏地变得严肃,“清儿,等你长大了,不要只会杀人。”
还要学会爱。
小家伙还是有些害怕的,点头如捣蒜地答应阮清渊以后,困意立马又升了上来,阮清渊便将他抱进了屋里去睡。
“四公子,明在她……”不进去吗?
长命腿有些打软,一抬眼就能看见幽冥一副没了皮的身体,着实太吓人了。
“还没结束。”阮清渊沉声,他俯身靠近了明在,贪恋似的又在她脸侧落下一吻。
随即,又起身,将幽冥拖了出来绑在了院子里一根雕花圆柱上。
他要用火焚了这具身体,将其所化的灰撒在天下要塞之地,永生永世受人践踏。
阮清渊沉默地站着,他手上正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幽冥的身体。
“四公子!”
突然传来长命的一声惊呼,阮清渊一怔,他转过头,透过跃动的火苗看见一双眼睛正从梅花苑的外面飞进来。
像一只蝶,闪闪亮亮,轻盈飘飞,阮清渊一时就慢了呼吸。
那一双眼睛,他多熟悉啊!他前前后后看了这双眼睛有二十年!
可是……可是这双眼睛,不应该还在幽台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如此奇异的形式……
令阮清渊和长命讶异的是,这双眼睛轻悠悠飘进来,最后停在了明在的脸前!
夜幕之下,这双眼睛本就漂亮得摄人心魂,偏偏这时候还带着盈盈的光,阮清渊随即就扔了火把,快速冲了过去。
就这个功夫,那双眼睛慢慢地嵌进了明在脸上的两个窟窿里,契合得极度完美。
那张脸,突然便洋溢出光彩!比这漫天倾泻的月华还要温柔动人!阮清渊眼睁睁地看着明在那张消瘦的脸变得稍稍圆润,那黯淡的肌肤变得同初生的婴孩一般光洁。
她的美,她的鲜活,好像在这一刻,又重新归位。
“四公子!四公子!明在她动了!您看!”闵长命一直在明在身侧,此时喜极而泣,她拉着明在的手,泪眼看向明明已经跑了过来却不敢近前的阮清渊。
“我……看见了……”他喉结滚了滚,豆大的一滴泪夺眶而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