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栖青梧

  余下的几天里，元极仍是这般周到温柔，轩辕风本以为他没几天就会失去耐心。

  但是一连几天，元极的温柔从未消散，甚至有助长之势。

  轩辕风也确实累了，在凌霄阁的日子十分惬意，又有元极细致的照顾，轩辕风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对这样虚假的日子生出几分希冀，希望可以更长一点。

  但轩辕风知道，她终有一天是要走的。

  那日元极正陪轩辕风吃着饭。

  轩辕风的眼睛看东西还是模糊的，还需要蒙着药纱，元极一如往日温柔的给轩辕风递菜。

  “这个好吃，你尝尝。”元极十分熟稔的将勺子递到轩辕风嘴边。

  轩辕风点点头，吃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不错。

  亭风走了进来，他对于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元极瞥了他一眼：“有事？”

  亭风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还记得亭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惊得久久没说出话，连要说的事情都忘了。

  元极又给轩辕风递了一口菜，便指了一个侍女：“你来。”

  那侍女低低答了一个是，便上前接过元极举在半空的白玉碗，十分规矩的立在一旁。

  “你去哪儿？”轩辕风问道。

  元极浅浅一笑，将轩辕风额前的碎发夹到耳后：“我去去就来。”

  语罢，起身和亭风立离开了。

  轩辕风心中兀自生出几分怅然，以前亭风若是来找他，他总是与轩辕风把饭吃完之后才去忙事的。

  今日不知怎么了竟提前离开了。

  果然是厌烦了吧？

  轩辕风急摇摇头，被自己的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厌烦不厌烦，本就是逢场作戏。“夫人，奴婢陪您吃饭。”侍女道。

  轩辕风却是一惊：“你叫我什么？”

  “夫人，奴婢唤你夫人。”长相乖巧的侍女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他夫人，我是——”轩辕风止住话头，还是不要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好：“反正你们记住，我不是他的夫人。”

  侍女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甜意和狡黠的笑容：“是，奴婢陪您吃饭吧。”

  轩辕风看不见她的笑意，只当她是应了：“不用了，我吃饱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那侍女应了，便上来扶着轩辕风的手出去。

  两人走得很慢。

  “姑娘，今天有太阳呢，瓦楞上的雪都融了，看来春天要到了。”绿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气。

  轩辕风微微一愣，春天要到了吗？

  还记得冬天的时候，轩辕风还在西京城中看着高熠予的脸色活着，眼下高熠予已经去了遥远的南海之濒，而她竟躲在凌霄阁里虚度年华。

  大雪纷飞，覆盖整片大地的时候，孟和任纤纤还有人族将士将热血和生命都交付在那片白色的土地上。

  轩辕风心中一滞，想起那日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眼泪立马涌出，幸而眼上覆着白沙，眼泪一流出来就被药纱吸收了。

  “带我去看看。”轩辕风道。

  “好，”绿蔓扶着轩辕风往望月台走。

  “姑娘是不知道，殿下有多欢喜你，姑娘别看凌霄阁里舞姬众多，但没有一个近的了殿下身的，殿下只爱看舞听歌，并不愿和她们亲近。”绿蔓絮絮叨叨的说着。

  轩辕风心不在焉，并没有将绿蔓的话听进去。

  望月台站着一个深蓝色衣裳的男子，正负手临台远眺。

  望月台的设计十分巧妙，临着内城的一面墙被挖空，往外修了个横出的方台，用做看风景，方台四周未设护栏，大大方方的横在半空中，竟有几分野性的美。

  听到后面的动静，男子转过头来，饶有趣味的看着白沙蒙眼的轩辕风。

  看清那人的脸后，绿蔓吓得急忙跪下，颤颤巍巍道：“不知大殿下在此，奴婢冒犯，这就退下。”

  毕颉宽慰一笑，眼神却在轩辕风脸上来回打量：“无妨，这望月台这么大，我一个人也站不下。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绿蔓刚想要回，却被轩辕风扯了扯衣袖，抢先答道：“我是元极的朋友，前些日子受难蒙元极搭救，故而在临霄阁里小住。既然大殿下在此，我就先回了。”

  说着拉着绿蔓就往回走。

  毕颉示意身边人将两人拦下，他笑道：“姑娘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望月台景致不错，不看就可惜了。”

  轩辕风刚想说眼睛不便，就听见元极的声音传来。

  “毕颉此番来我望月台有何事？”元极穿着一件缎黑袍子，敛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神情严肃，倒透出几分凛冽的冷峻来。

  毕颉却是爽朗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还是不愿叫我大哥吗？”

  元极看见立在一旁的轩辕风，脸色又冷了几分，颇有些不耐烦道：“有事便说。”

  “人王被困邺城，想必你已经得到消息了吧？父亲让你派兵助妖军围攻人王，特派我来告知。”毕颉笑得十分磊落。

  元极瞥了轩辕风一眼，发现她脸色有些发白。

  “我知道了，你回吧。”元极冷冷道。

  毕颉意味深长的看了轩辕风，兀自下楼去了。

  “下去。”元极沉声道。

  亭风和绿蔓应了一声便双双退下。

  轩辕风的手将衣袖来回拧着，用力之大以至于关节泛白，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红润了些的脸一瞬间惨白无比。

  “小风？”元极喊道。

  “你早就知道我父王被困，却迟迟没有告诉我？”轩辕风脸色很是平静，露出的小脸惨白，看着有些骇人。

  “是。”

  “眼下人族情况如何？”轩辕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十日前，妖王亲征，两队人马在邺城附近相遇，人族不敌，退回邺城，邺城城墙高深，妖族久攻不破已有八日。”元极静静答道，人王被困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瞒着轩辕风。

  “你会出兵吗？”轩辕风突然发问。

  “军令难违。”元极言简意赅。

  他上前一步，轩辕风便往后退一步：“昔日闯入轩辕城的也有你魔族大军。”

  元极微微一愣，然后慨然答道：“是。”

  “让我走！”轩辕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她重来都不该对元极抱有希冀。

  “不行！”元极拒绝。

  “为什么？我的族人被困住了，我要去救他们。”轩辕风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肩微微抖着。

  “我要是放你走了，你会死在那里！”元极现在一闭上眼，还能清除的记得那天轩辕风躺在雪地里的场景，他不能让轩辕风去涉险。

  “那是我的族人，我必须要去救他们，还有，我的命没了又怎样，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谁？”轩辕风吼道。

  “我不会让你死！”元极索性将轩辕风拦腰抱起，仍她在自己身上撕扯打骂，把她扔进房间。

  “元极，你没有资格！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

  元极关上门时，轩辕风的怒吼从缝隙里传出来，引得心间一阵痉挛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