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栖青梧

  殿中十分空旷，轩辕风看见王兄坐在榻边，正对着她与父王聊天。

  而轩辕仁躺在床上，背对着轩辕风。

  时间仿佛回到遥远的从前，那时候她顽皮，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母后的寝殿中，让她为自己编发髻。

  他的两个哥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跳到床榻上大闹一通，一家人的笑语充斥着那间寝殿。

  恍若昨日。

  轩辕风急忙将脸上眼泪擦干，勉强的做了个笑脸。

  “小风来了啊？他们日日说小风在回来的路上，小风这路赶得也太久了，现在才到，父王都等急了。”

  轩辕风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怎么也止不住。

  床上的轩辕仁扭过头来看轩辕风。

  轩辕风急忙将眼泪拭尽了，走到轩辕仁榻前。

  待看清轩辕仁的脸后，轩辕风心下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刺痛着，她强忍着眼泪，看向轩辕仁枯槁到几乎脱相的脸。

  “父王，我回来了。”轩辕风跪下，将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冰凉从那一块肌肤处蔓延，瞬息传便全身。

  轩辕仁微笑着看轩辕风给自己行礼，将手伸出来：“小风，来这坐。”

  轩辕风将手放在轩辕仁的手上，触感十分冰凉，她心里惊了惊，不种巨大的不安迅速蔓延。

  儿时，轩辕风总喜欢趴在轩辕仁膝上听他讲故事，讲江湖快事，讲俗世异闻。那是轩辕风心驰神往的世界。

  轩辕风于榻前坐下。

  轩辕仁左右端详轩辕风，眼底漫出笑意，道：“不知不觉，小风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越□□亮了。”

  轩辕风抬眸，泪水湿了眼眶，她终是没忍住。

  “父王？”轩辕风哭道。

  轩辕仁急忙上前去擦轩辕风的眼泪，不料牵动身上伤处，一时难以压制，剧烈的咳嗽几声，竟吐出大口鲜血。

  轩辕风看着被子上的惨红鲜血，急忙站起来，顺着轩辕仁的背：“父王，你感觉怎么样？”

  轩辕仁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无碍，你且回去坐着，我有些事要交代给你们俩。”

  轩辕风只得回去坐下，一脸忧虑的将轩辕仁看着，生怕他在吐出血来。

  “小风，彻儿，我时日不多，日后人族的兴复就落在你们兄妹二人身上了。”轩辕仁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轩辕风又要上前，轩辕仁急忙摆手：“不必，无碍。”

  待咳嗽止住，轩辕仁脸上的潮红也逐渐褪下。

  “此番突围，我与叔叔已经商量出计策，待我去后，你们便可依计行事，一切听从叔叔安排。”

  轩辕风与轩辕彻皆是动容，脸上眼泪不止，道：“父王？”

  轩辕仁面色十分平静道：“吾儿莫哭，听为父说完。”

  “倘若此番人族能成功突围，你们便带着人族往之前定好的路线走，到北海去，在那里安定下来。昔日的李辅之后裔已经在北海建了北海城，你们好言相劝，若他们接受便欣然进城，若他们不接受，武也用得。”

  “吾儿需切记，李辅之虽然亡故，其后代必然怀恨在心，若是得以成功进城，凡事多留心眼，李氏一族善用计谋，吾儿切莫轻信冲动，一切听从你们叔公指示。，到了北海城，百废俱兴，你们兄妹二人自当尽心劳力，不负先祖魂灵。”

  “彻儿，日后你便是人族的王，你要熟知养兵强兵之道，阔练军要，以备战事。也需体恤百姓疾苦，做一个明君。”

  轩辕彻将拳头捏紧了，虽然十分隐忍，眼中泪水仍是止不住。

  “父王，彻儿记下了。”轩辕彻颤抖道。

  “小风，为父对不住你，竟让你受如此大的劫难，日后，你跟在你王兄身侧，他自会护你平安。”轩辕仁转而对轩辕风道。

  听罢，轩辕风扑在轩辕仁榻前，心中痛苦再也忍受不住，趴在轩辕仁臂边哭了起来。

  “小风要父王护，父王说过要小风一直开心的，父王说话不作数，父王骗人。”轩辕风如孩提般哭道。

  轩辕仁小心的拍打轩辕风颤抖不止的背，像极了小时候轩辕风受王兄们的委屈后的安慰。

  “小风啊，父王怕是不能遵守诺言了，即便是这样，小风也不用怕，有叔公护你，有外公护你，有王兄护你，日后他们都会替父王护着你的。”轩辕仁好生安慰道。

  轩辕风猛烈的摇摇头，她泪眼婆娑的看向轩辕仁：“父王，小风只要你护，父王不能离开小风，父王答应护小风一辈子，怎么能反悔呢？”

  轩辕仁轻轻的拍打轩辕风的背，眼底涌现出一个父亲所有的温柔：“是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风，我们的小风如此单纯善良，日后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话毕，轩辕仁脸上竟流下一滴眼泪，他急忙将眼泪逝去，转而笑着看着轩辕风：“父王的小公主啊，父王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轩辕风的哭泣已经变成了抽搐，轩辕仁仍是十分温柔的拍打轩辕风的背。

  “但是小风长大了，父王的小公主终于长大了，能自己护着自己了，小风日后定能生活得十分开心。”轩辕仁面色愈发苍白。

  轩辕仁面上忽然浮现出无限痛色，他道：“为父有三个孩子，怎么今日只有两个在这儿呢？”

  听轩辕仁提起轩辕恒，两人皆是垂泪不止。

  幼时，轩辕风年纪最小，经常受两位兄长的欺负。

  那时候，只要轩辕风哭了，不管是自己磕的还是两位兄长闹的，轩辕仁总是要将他们俩呵斥一遍，才来安慰轩辕风。

  片刻之后，轩辕仁苦笑道：“罢了，在过一会儿，我就能看到他们母子了。”

  轩辕风将轩辕仁的手紧紧拉着，直摇头道：“父王，不要，父王。”

  轩辕仁将轩辕风凝视了片刻，道：“若是战事在晚几年来就好了，那样我和婉平便可看着你们娶亲嫁人，各自成家。这战事来得太早了。”

  之后，便没了声响。

  轩辕风抬头去看，轩辕仁的眼已经安详的垂下，拍着轩辕风背的手也垂落到一旁。

  心里好像有什么极珍贵的东西碎了。

  轩辕风险些晕过去，巨大的悲伤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失控的大喊道：“父王！”

  声音绝望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