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栖青梧

  轩辕风是在距邺城只有一日路程的时候被元极赶上的，那日他们在一乡村驿馆留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轩辕风发现房间里多了几服药，床上还多了一个人。

  轩辕风以为是在做梦，片刻之后，她发出一声惊呼。

  元极睡眼稀松的看着轩辕风，一把将她按进被子里睡下：“别吵，在睡一会儿。”

  轩辕风当真是这些天赶路累了，元极进入她的房间她竟浑然不觉。

  “你何时来的？”

  元极闭着眼说道：“刚来，你们走得真快，我好不容易才追到。”

  “你来做什么？”

  元极依旧闭着眼，将轩辕风的一只手臂抱在怀里，道：“你还有几服药没喝完，我来送药。”

  “你的伤还没好，你别胡闹，快回去。”轩辕风好生好气说道。

  “我真的是来送药的，我的伤已经好了，你别吵，我这些天赶路累得紧，再睡一会儿。”元极含糊不清的说道。

  说完便真的睡下了。

  轩辕风当真不在吵，安安静静的躺在元极怀中，细细的望着他，生怕是梦，又怕不是梦。

  元极好像瘦了，面上的线条更凌厉了些，睡颜却有几分憨态，他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想必这些天，真的睡得不好。

  一行人在此赶路的时候，队伍中多了一个人，孟和不觉得稀奇，元极对轩辕风的用心，他尽然知晓。

  倒是任纤纤和朝勇等人，追着轩辕风问个不停。

  被问得多了，轩辕风便烦得很，不想在答。

  每当这时，元极必会慢悠悠揽过轩辕风的肩，十分有礼的回道：“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惹得众人一边唏嘘一边打趣。

  纵马一日，便到了邺城边缘。

  举目望去，邺城外安静得紧，妖族大军整齐的驻扎在城外，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无人在城外叫阵，他们对邺城里面的情况好像并不关心。

  邺城，好像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的局势。

  安静得有些诡异。

  几人讨论下来，由轩辕风进城，任纤纤与孟和等人在外见机行事。

  既然已经到了邺城，轩辕风便赶着元极回去了。

  几人站在山上，从他们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邺城外的情况，妖军阵营上方聚着一大片妖气，深灰色的，仿佛一大片厚重的乌云。

  元极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劲装，显得十分落拓，脸色比前几天好看了些。

  “我不回去。”元极慢悠悠说道。

  “眼下我已经到邺城了，你也该回去了，况且，依魔族和妖族的关系，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于理不合。”轩辕风正色道。

  “小风，我自有打算，邺城外气氛叵测，我们今晚便进城。”元极看着黑压压的妖军道。

  轩辕风知晓劝不动他，索性也不在劝，自与孟和、任纤纤商量计策去了。

  元极站在一片林域之中，周遭是刚冒出嫩芽的树木。

  忽然，他手稍稍一抬，一只东青鸟出现他的周围，将脚爪上抓着的便条准确无误的仍在元极手中。

  扔毕，那东青鸟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他肩膀上。

  元极将便条打开来看，面色舒缓了些，他手在便条上一滑，上面的字迹改变了内容。

  他将便条重新卷好。

  那东青鸟十分通晓人性，扑腾几下，用锋利的爪子接住了便条，径直往广陵城飞去。

  元极看向一旁的轩辕风，纵然万千军马在前，他面上仍是轻松坦然。

  入夜，林子里静得可怕，妖族大军中已经点上火炬，烛火。

  轩辕风，元极两人连夜潜进城去。

  是夜，晶蓝色的苍穹上浮着许多深灰色的云彩，月亮便躲在乌云之后，时而隐了踪迹，时而又慷慨的将温润的月光洒在这片沉闷的大地上。

  两人人影乘着夜色潜进了城中。

  守夜的将士以为是妖族的奸细，轩辕风身上未带证明身份的东西，正想与他们理论一番。

  正好一个青袍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剑眉星目，浑身一派正气，见此处喧哗故而过来查看。

  轩辕风一见到他如遇救星，省去了好些麻烦。

  轩辕风急道：“师兄，是我，小风。”

  许久不见的轩辕风出现出现，明生怔了怔，而后喜道：“小风，果真是你？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轩辕风见父心切，没心思和他解释：“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在和你说，你先带我去见父王。”

  明生脸色暗了暗，道：“随我来。”

  走下戒卫森严的城墙，明生将轩辕风领进邺城的城主殿中。

  殿外站着好些人，昔日不怎么见到的人都凑到了一块。

  还有些平日经常见到的人今日到没见到了。

  殿外的天井十分空旷，四边燃着烛台，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一脸忧色的将轩辕风看着。

  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

  轩辕风被这气势吓到了，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见乌云将月亮挡着，不叫他透出一丝光线来。

  巨大的不安从心里漫上来，轩辕风步子有些慢了，甚至不敢去看那紧闭的殿门。

  殿内灯火通明，轩辕风觉得有些刺眼。

  轩辕风一路走过去，所有人都和她打招呼，熟识的叫小风，不熟识的叫殿下。

  轩辕风木讷的点头，脚步却像灌了铅似的愈发沉重。

  很多年后，那晚的很多细节轩辕风都忘了，只记得他们倒映在青石板的影子十分长且凌乱。

  轩辕风呆呆的看着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见他们脸色都十分难看，更有甚者，在悄悄的抹泪。

  轩辕风忽然很想哭。

  她看向旁边的明生，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但是明生只将头抵着，眼里也酝酿了巨大的痛苦。

  殿门吱嘎一声开了，满身苍老疲惫的赵允和宋亦正走了出来。

  宋亦正伸出枯枝般的手，对轩辕风道：“小风，来。”

  轩辕风觉得他声音有些颤抖，不似平常沉稳。

  轩辕风几乎是挪到赵允面前的。

  “外公？叔公？”

  声音十分的沙哑颤抖，与方才他与明生谈话时截然不同。

  原来轩辕风早已经哭了，只是没有流出眼泪。

  “王上想见你，你快进去吧。”

  轩辕风觉得叔公已经十分老了，以前没有觉得，现在才猛然发现他的背佝偻了，眼睛也浑浊了，头发变白了，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人。

  轩辕风僵硬的抬腿，往里面走去。

  “小风。”

  赵允忽然叫住轩辕风。

  轩辕风回头，险些掉下泪来。

  她忍了忍，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允。

  “王上他其实早就不行了，一直提着一口气拖到了今天，想必就是为了等你，你一定要多和他说些话。”赵允说罢，苍老的脸上居然流下了眼泪，他急忙用袖子楷了楷。

  轩辕风的眼泪却在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垂下。

  她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殿中。

  元极看着轩辕风这般，心宛如刀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