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事
府中的小人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成群的聚集到一处,叽里咕噜地议论着什么,待我走近之后,却又立即噤声,搞得我云里雾里,异常恼火。
一次,我轻手轻脚地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只听一个侍女道,“我瞧那表姑娘同大人之间的事情基本告吹,等着吧,过不来多久,府中便会添新人了。”
表姑娘……指的貌似是我。秦伯母对外宣称我是秦逸的表妹,但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这种称呼在我听来很难把自己同它联系到一起。
“莫要如此嘴碎。”另一个侍女斥道,“表姑娘同大人婚约在身,且还是夫人在世时便订下的,即便大人心内不喜,也断断不会违逆夫人的意思。”
“那又如何,我瞧那表姑娘顽劣的模样,怎么管得了这偌大的内宅,将有一日,不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么?”
欺负,欺负个大头鬼。
我气冲冲地奔了出去。
见了我,侍女们齐齐噤声,面色紧张,生怕惹来我的罪责。
我才懒得跟她们说话,径自大步离开。
比起在秦府之内同她们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我更喜欢同李若霆到天香楼喝酒,到六宝斋吃鸡。
同李若霆说了这一桩小事,李若霆摸着下巴提醒我说,“这丫头说的不无道理,你与秦逸的婚事不可更改,我瞅他那连你都不放过的禽兽样,往后三妻四妾,免不了给你苦头吃。”
我不以为然地啃着醉鸡,“那又怎样,若他真的三妻四妾,且他的妻妾们还跟我作妖的话……”
“你待怎样?”李若霆看着我,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眨了眨眼,“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闹得秦逸不得安宁啊。”
“胡说!”李若霆狠狠地敲了敲桌子,“本少爷是这样的人?”
我翻了个白眼,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心里不清楚么?
这些天我想的很清楚,既然和秦逸的婚事已成定局,那就好好的同他生活。夫妻,不就是同睡一榻这么简单的事情么?
我可以把床分他一半儿,前提是他睡相好。
想到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研究研究秦逸的睡相,以及他有没有说梦话之类的扰人清梦的习惯。
“啃完醉鸡,跟本少爷去天香楼里见识见识。”李若霆拍了拍我的肩膀,附身过来压低声音道,“据说天香楼新来了个花魁,长得国色天香……”
我犹豫着要不要一巴掌回拍过去,又怕这一手油腻弄脏了他身上的那件皮,于是忍了,只翻了个白眼,“我对美人没兴趣,要去你自己去,可别拉我。”
“啧……”李若霆奇道,“你一惯爱凑热闹,怎么现在对这桩热闹不那么热衷了?”
“我几时对天香楼热衷过?”我大声反驳道,“每一回都是你拖着我进去的。”
“而且……”我皱眉,想起一桩自己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我不懂为什么每一次我跟你到天香楼中,秦逸他都知道,反而来这六宝斋,他像是不知晓的样子。”
“你这个未婚夫君,不是个简单的。”李若霆摇了摇头,指着盘中剩下的鸡屁股说,“你怎么剩下这个不吃好了,我跟你说,这可是一只鸡的精华。”
我认真地打量着他,指着他的嘴道,“你嘴里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哇,是菜叶,你准备这样去瞧花魁?”
他信以为真,摸了摸袖子,什么都没有摸到,只好可怜巴巴地问我,“带帕子了么?”
“没有。”我摊手。
“等我。”他说,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你……”
等我想要告诉他,他牙齿上没有菜叶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而我也不能扒着窗户冲着已经走到大街上的他大声喊,说你的菜叶是假的吧?
过了一会儿,李若霆回来了。
一上来就是阴沉着一张脸,重重地坐了下来,把凳子踢歪过去。
我捧着脸朝着窗外,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觉得,他应是想让我主动问问,问他为何这般怒气冲冲。但我就是不问,装傻充愣,由着他自己生气去。
咚咚。
他敲了敲桌子。
我回头看他,“回来了啊,方才你做什么去了,不是说好去天香楼瞧花魁的么?”
“你干嘛骗我说我牙上有菜叶?”李若霆吹胡子瞪眼,当然,他没有胡子,反而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因此这表情做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
“开个玩笑嘛。”我说,“谁知道你起身去做什么?”
“我去街上买帕子,走到半路想起方才根本没有吃青菜,哪里来的菜叶子?!恍然大悟是你这个小骗子骗人!”李若霆用他那扇子敲了敲我的头,恶狠狠地说,“你晓不晓得这样戏弄我的人,早不存在了!”
我嘿嘿一笑,恭维道,“我知道李公子胸襟开阔从不同朋友计较,这才敢开玩笑的,若你不喜,下一回绝对不同你玩笑了。”
李若霆哈哈一笑,拖住我的胳膊进了天香楼,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厢房,李若霆叫来老板娘,询问那个传说中的国色天香的花魁。
老板娘说,“李公子来晚了,今日青青被一位客人包下来,不能相陪,李公子可有其他中意的姑娘,都可以为公子叫来的。”
李若霆往榻上一坐,摆出强硬的,纨绔子弟的姿态,“不成,今日说好的带我兄弟来见识见识新来的花魁,你这是要逼本公子食言而肥?”
呸,义正严辞地拿我出来当挡箭牌,分明是他自己想要见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老板娘一时犯了难,“李公子,您是我们这儿的熟客,我也不瞒你,包下青青的那位客人怕是大有来头,只怕……”
天香楼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像李若霆这样的富家子弟不知凡几,连老板娘都说对方大有来头……
“那便不看劳烦妈妈了,我们只是喝酒,你上几坛好酒过来就成。”我抢在李若霆前面道。
老板娘喜笑颜开地退了出去,接着叫人抱了两坛佳酿。
“大有来头……”李若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莫不是那个王爷来逛窑子来了?这个节骨眼往这种地方跑,若被人撞见……”
“你不是说这不是逛窑子,这叫附庸风雅么?”我默默地呷了一口酒。
“我们纯喝酒的自然是风雅,像他们这些人,便是逛窑子了。”他似乎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偏偏我这人最喜跟人抬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怎么了?”我问。
李若霆没好气地回道,“自去问你的秦逸去。”
我,“……”
每回同李若霆到天香楼喝酒,他必定会被我灌得酩酊大醉。我对他的酒量表示怀疑,疑心他是不是在诓我。
然而在用力拍了他的脸,并用墨在他的脸上画了好大一只乌龟,而他依旧无知无觉之后,终于确定李若霆这厮酒量是真的极差。
我也喝得迷迷瞪瞪,看窗外天色已晚,推门便要回去。
不想腹内一阵坠感,我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慌极了,却不晓得天香楼茅厕在哪儿,往常从来不曾用心记过,见旁边那房间一人推门步出,抓了那人的手臂便问,“兄台,兄台,请问茅厕怎么走?”
原本这种事情便羞于启齿,又加上我实在是腹痛难当,便没有去看这被我抓住的人的相貌。
“唐,小,四。”
这人一字一顿地唤我的名字。
无论是声音还是音调都和秦逸那家伙别无二致。
“你又和李若霆到这里来鬼混?!”他说,一把抓了我的手把我外拖。
我现在无暇同他解释,白着一张脸,忍痛道,“不是,秦逸,茅厕在哪里……”
秦逸往门内看了看,抿着唇道,“怎么了?”
我那里有那个工夫同他解释女儿家隐秘的事情,急吼吼道,“尿急!”
“……”
“……”他被我吼得愣了愣,但还是拖着我找到了茅厕。
在茅厕里脱了裤子一看,果然是月事已至,可身边并没有月事带。这可真是让我欲哭无泪了,在茅厕里犹豫了好久,我终于还是很狠心,决定豁出去不要那麻烦的脸面了。
“秦逸……”我唤道。
“嗯?”他在茅厕在答。
“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情。”我自知这件事情让秦逸去做有些强人所难。
“什么事?”他问。
“我……你能不能帮我去问天香楼里的姑娘,要一条……要一条……”话都到了嘴边,却仍然没办法迸出去。
“要一条什么?”他不解地问。
我狠狠闭眼,“要一条月事带!”
“……”
外面好半天没有回应,我想按照秦逸这样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帮我去做这样……难以言说的事情。
可是,过了一会儿,秦逸扔下一句,“等着。”
我提着裤子的手一顿,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又重新蹲了回去。
我想,这一回千秦逸的人情,可真是大了。
然而,秦逸……怎么会出现在天香楼呢?他是来附庸风雅,还是……来逛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