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七夕
英招眯着眼，凝神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灵华，不经意间浅浅的翘起唇角笑着。
他们依旧是来到了这个茶楼，依旧是坐在这个楼上临窗的位置上。灵华喜欢坐在这里，既是望得见这人来人往，又是从不会有人在意他们。
“你怎么了？”灵华把目光从楼下的人群里收回来，恰好的撞见他痴痴的望着自己。
英招摇了摇头，转过去看着方才灵华看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薄凉，淡淡的笑着说：“灵儿，你啊，身为神女，上有天宫瑶池，下有忘川花海，这四海八荒你有什么地方是不可以去的？那些地方可都是仙境圣地，可是你却是偏偏钟爱这人间，这么嚣杂的人间。”
“是啊，可是那些地方都太冷清了，我讨厌待在那里的时候一个人的感觉，”灵华轻抿了一口茶，“虽然这里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可是每当我看到母亲看着孩子时候的温柔的神情，恋人之间满溢出来的甜蜜，还有很多很多，人族的感情是最诱人的东西，比任何的东西看起来都要美好。”
“是么？”英招闭起了眼睛，连他自己都不自知的紧皱着眉。
灵华讶异了一下，噤了声，或许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似乎戳中了他什么。
灵华曾经听自家的女侍丫鬟们闲聊时说起过，英招虽为槐江少主，但在此前，他还经历过一次在人界的劫。原本，天族在历劫时所留下的记忆，应当是会在回归神位的时候消失，可却不知道怎的，他的记忆却留了下来，并因此失去了半数的修为和灵力。灵华从没听说过这段记忆到底是如何，可每每谈到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她便是可以察觉到英招的神情不自觉的变得凶狠，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许是人界的这段记忆影响了他的性情，有的时候，灵华亦是觉得他很陌生。
灵华故意的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过头去，忽然的望见街市上有人在布置着花灯，笑着问英招：“阿招，你可知他们是在做什么？那些灯饰好好看啊。”
英招轻咳了一声，抿了一口茶，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灵儿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人族总有办法做出来这样好看的物件来，我在羽山从没见过，”灵华欢喜的盯着那灯饰，满心的羡慕。
“算下来，也是差不多到这个时候了。”
灵华回过头来，问他：“什么？”
“我曾与你说过的，人族自己有许多的节，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张灯结彩，不仅是在自己的家中布置，更是街市都这般的喜庆，”英招顺着方才灵华望着的地方看过去，“如今也快是人族的七夕了。”
“七夕？”灵华睁大了眼睛的看着他，“那是要做什么？”
英招笑了笑，并没有作答，停了许久，他才悠悠的说道：“灵儿，今晚人族的集市上有灯会，若是不忙着回羽山，到时可以逛逛。”
灵华从没见过那些的景象，自然是觉得新奇，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温柔下来，西面慢慢的晕染开一抹醉色来，衬着一街布置好了的红灯流翠。茶楼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大抵亦是因为着晚上的灯会，每个人都显得这般的欢喜期待。
灯会一如英招所说的热闹，花灯几近覆盖了一整条长街，猜字谜的小摊前围了一层又一层皱着眉苦思冥想却又不肯离开的人们，娇羞的少女用那薄纱掩着笑，似乎到处都是嬉笑。
英招就一直的跟在灵华的身后，欣喜又无奈的看着她在人群中跳来跳去，就像是小猫一般，什么都要好奇一番。他好几次想要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可是还没等他靠近，她就已经又跑去别的什么地方了。
“阿招！”灵华的眼里折散着光，回过头看着英招，“桥上好多的人啊，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等……”只可惜他还是叫不住这只小野猫，还没等他说出口，她就已经跑过去了，他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的呢喃着把剩下的话说完，“倒是小心一些啊，这个丫头。”
等回过神来，英招一抬头，就看到灵华正站在桥的高处，一面欢喜的朝着自己招手，一面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他笑着刚想要抬脚走上前去，忽然的看见灵华的身后一个小孩冲上来，似乎就要撞上她了，一时情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是法力自己动起来了一般，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还有这些人们都凝结起来了。
英招皱着眉走到灵华的身边：“就叫你小心了，灵儿。”
灵华抱着歉意笑了笑，看着周围，惊奇的说：“没想到阿招也已经学到这里了。”
“我不过是学起来比你要慢一些罢了，毕竟不如你这般的灵力优厚。”
灵华看了看英招的眼睛，笑着低声应了一句，微微的侧过身，把凝结的时间解开，看着那街市上依旧不减的人群：“人真的好多啊……”
英招咬着唇，拉起灵华的手：“走吧灵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等到灵华再次的落下来，竟是落在了离街市不远的一处方塔上，虽没有挤在中间，可是依旧是望那灯会望得真切。
“这里人少……”
灵华笑了笑，慢慢的走到栏前：“方才就这样的消失，你倒是不怕引起什么骚乱来。”
“他们本就不怎么注意得到我们。”
先前在街市上买来几壶的桃花酒，竟没想很快的喝完了，灵华的脸泛着醺红，风微微的吹起她的长发，散落来好闻的气味，英招的心仿佛是在被唤醒了一般，他已经移不开目光。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的她，已经是这样的不同。
“你还没有告诉我，七夕是要做什么？”
英招的眼神开始迷离，灯影在眼前重叠，他攥着拳，慢慢的靠近灵华，贴着她的耳边：“是月上树梢头。”
“什么？”
英招的气息炽热的渗进她的脑子里，不知道怎么，那一瞬莫大的失落泛涌上来，苦涩不堪言的滋味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力的推开了英招，讶异而不自觉的说出一句话来：“你不是他！”
痛感驱散了酒意，英招半醉半梦的冷笑了一声：“他？陆吾？”
灵华站了起来，望着暗夜的风，或许自己不应当这样说的：“我该走了……”
“是！我不是他！”英招看着她的背影，皱着眉，“是，我不如他……”
那一句，灵华已经来不及听到，只剩下英招失神。
可是，明明是我一直在看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