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雨前
灵华在槐江山神的宫阁廊下独自的坐了许久，仿佛是在等什么一般，只是什么都没有来。
一直到了紫霞醉云的时分，丘丹过来询问，她才回过神来。
灵华踉踉跄跄的走在栏下院落的青石小路上，忽然身后的丘丹叫住了她：“神女请多保重，来去无常，自是天命。”
灵华闻言，皱着眉转头望着天际，那里如火烧一般的绚目。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从起初的慌张慢慢的平静下来，到现在她看着眼前恍惚的光景，昏昏沉沉，仿佛虚幻梦境一般。
她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独自的走出门去，望着眼前空无一人的路，心里的那阵酸楚又翻涌起来。灵华想起来英招在那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叮嘱，还有严肃着要自己答应的那些所有，脑海里的曾经以为不会忘记的音容笑貌却在回想的时候慢慢的消散，仿佛是眼前的冷风，转瞬缥缈。
灵华已经落不下泪来，指尖冰凉，忽然的眼前一黑，不自觉的向后倒去。就像是坠入深渊，却被悬崖上横生的树拦腰抱住一般，等她回过神来，便是发觉自己倒在陆吾的怀里。
“灵儿，还好吗？”他的声音依旧是沉厚，让人仿佛触到了归处一般的卸下心防来。
灵华颤抖着伸出手来拽住陆吾的衣袖，像是几近窒息却寻到了缺口一般，两行清泪模糊了视线，可是她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吾任由她的泪沾湿自己的衣袂，也不阻拦，或许这样，她会更好受一些。
虽然天庭早已知晓此事，却依旧无动于衷，或许对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变故，不过是空缺了一个山神的小职。而且英招本就是半魔半神，他的消逝，甚至还让天族的人松了一口气来。如今大战事宜告一段落，也没有将英招算在就义的队列里面，又无亲属处理后事，连个祭礼都不曾有人张罗，仿佛一个物件，弃之不惜。
“阿吾，”怀里的灵华似乎慢慢的缓过来了，哽咽着和陆吾说，“你说阿招是不是只是藏起来了？我……我总觉得他会回来的，只是暂时找不到他而已，我不相信他已经……已经……”
灵华说不出来那个字眼，双眼湿红，直直的看着陆吾。
许久，像是从他躲避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一般，她低下头来喃喃着：“你……早就知道了……”
西沉落日渐渐的望不见了踪迹，天际的云亦是不知道飘散到了哪里，苍穹慢慢的从醉红变作了烟紫，又悄无声息的转入了暗幕。
灵华哭得太久，终于昏睡过去。
陆吾将她带回了昆仑，抚平她在睡梦中依旧皱着的愁眉。那是一段空缺，连记忆都逐渐变作灰白。
不过，这些也不过是山雨欲来前的风，而翻涌的云，隐没在夜深。
这日灵华失神把手里的相石摔在了地上，却因为英招的事情而全无在意，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那是苍葭宫的掌事姑姑正疑惑着不知为何神女会慌张的离开云姻峰，走进去内殿一看，直直的就看到了那块断了的相石，一下的就吓到面色苍白。相石主断一段姻缘，是天地的圣物，如今却摔裂在地，自然就是自己的责任。而且还是自己放灵姬神女和英招仙君两人进去，玩忽职守不说，更是有违章度。只是两人的身份的地位都在自己的上面，更加惶恐会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来。
掌事姑姑越想越是心慌，又觉得方才灵华的神色惊恐仓皇，更加的觉得是因为摔碎了相石。她这样的想着，咬紧牙关，自觉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寻了个侍女，径直的便跑上了天宫。
“姑姑该如何来处理这件事？我们也没有资格去找天帝罢。”
掌事姑姑瞪了侍女一眼：“若是直接的禀告此事，只怕还是会怪罪到云姻峰的上下。”
“那该如何是好？”
“到了，”掌事姑姑抬头看了看宫门，笑了笑，“找力牧仙君。”
如今天族统管九州，司掌事务，而一众神族只云游四海，不理俗世，却依旧受到万人敬仰，地位远在天族之上，虽也有在朝的神族，一如陆吾上君与赤松上君等，却还是挡不住非议。再加上神族烛阴上君独占玄冥之地有几十万年之久，其性格使然，从不以天宫为尊，更不会和四海八荒主事之人一般会去天宫禀明汇告玄冥事宜，天族中自然是有不满，却还是碍于烛阴神族的身份。因为玄冥地处偏远又常年极寒，故而久而久之，天帝也索性任由烛阴占于玄冥，只是还是积怨。
天族中少些人素有不满，只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抓住神族的痛处。而力牧仙君，也是这些积怨已久的天族中的其中一个。
只是一切都显得这样的平静，仿佛没有人，知晓风里的喧嚣。
灵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陆吾正坐在她的身侧，倚在床边。窗没有关严，虚掩着帘子，晚风微微的拂落来，摇着陆吾的发梢。
灵华坐起身来，稍稍的靠近些陆吾，本不愿吵醒他的，只是他还是察觉到了，伸出手来护住灵华的肩膀。
灵华抬起眸来，恰好的撞见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慢慢的耳语一般问她：“醒了？”
“嗯。”灵华心安下来，却终究皱着眉。
“怎么了？”
灵华侧过头，半埋进陆吾的衣衫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芷兰香气，半晌，低声的说：“我梦到阿招了，我一个人在一条路上走啊走啊，身边原本还有很多人的，可是到后面，他们都不知不觉的慢慢消失了，我回过头来看，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好害怕，想要往回走，突然就看到阿招在很远的地方……”
灵华停住了，瑟缩了一下窝进陆吾的身旁。
“嗯？”很沉的一声，颤了颤青烟，他的手抚过灵华的长发，似乎安慰一般。
“我想要走近些，可是他朝我摆手，又摇着头，像是不愿我靠近一样，”灵华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意面对，“然后我就一个人，站在浓雾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却只有我一个人。”
陆吾的手落在灵华的眸上，很柔的透着暖意。
“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