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羁绊
“灵儿,你在听吗?”
“啊,是。”
即使她再想要逃开,终究还是逃不过需要见面的时候。如今她便是坐在凝归阁里,却是心不在焉的听着。
陆吾皱着眉,忧心的看着她飘忽的神情,很轻的试探一般问她:“灵儿,还好吗?”
灵华怔了怔,故意的躲开了陆吾的眼眸,望着窗外笑了笑。
“方才,说到了天宫瑶池设宴一事对吗?”
“灵儿,”陆吾是知道的,那些事情,是她在意而又装作不在意,“青风前不久来拜访过。”
灵华听着,眼神颤动了一下,失神的收了笑,没有应答,怔怔的望着窗外。
“听他说,南瑶从前的侍女白茶已经回了灵山,羽山如今由青风守着,你也不必要担心,若是不愿意回去,便一直在昆仑,若是想要回去,青风也一直在羽山等着你。”
“他们有说什么吗?”这句话灵华问得很轻,就像是一出口便后悔了一样。
陆吾望着她的侧脸,还有失神的眼角,停了停,说:“他们……”
“算了,不要说了。”灵华打断了陆吾的话。
或许在她的心里,这其实并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不论他们说了什么,她也终究不会就此原谅自己。
灵华深呼吸了一下,转过来淡淡的笑了笑:“瑶池设宴的事情还没说完,请继续罢。”
陆吾低下眼眸来,暗自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灵儿,会没事的,好吗?”
“嗯。”
很轻,很远。
隐约的仿佛拂过一阵微风,缭绕着的茶烟颤动,却是散不开凝眉。
灵华依旧是望着窗外,微微的皱着眉,哀伤顺着她的眼角,漫溢出苦涩来。她就这样的沉默着,很久,失神的沉默着,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猫,在角落里独自的舔舐着伤口。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皱着眉,心疼的凝望着她的侧脸,凝望着她的哀伤。
陆吾哽咽着,却任由沉寂着。不知道为什么,连这样都是值得庆幸的,至少她在自己的面前,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悲伤。他不敢惊扰,暗自的望着,仿佛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在默默守护一般。
日光淡淡的落下来,穿透了安静的风,披在她的身上。
陆吾讶异的忽然想到,从前,她是这样的在身后,望着逆光而立的自己。蓦然的觉得,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她却已经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走远。这样的想法只闪过了一瞬,却莫名更加了哀伤。
“上君,”这样的沉默了很久,直到开明站在门外,“方才一位天族仙君率随从一众人等,奉旨送来一件东西。”
陆吾收了眸,摆了摆手,轻咳一声:“是什么?”
开明偷偷的抬头瞥了一眼灵华:“行旨的仙君说是给姑姑的。”如今,他也不敢再在她的面前唤她做灵姬丫头了,分明从前怎么说也不肯改口的,竟这样轻易。
“拿上来罢。”灵华慢慢的抿了一口茶,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一般的毫不在意。
呈上来的是一个精巧的盒子,用充盈着灵气的古木雕琢。
“那位仙君在何处?”
“已经走了。”
灵华打开盒子的手停在了一半,惊讶的问:“走了?”
开明犹豫了一下:“是……力牧仙君。”
灵华轻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块断作了两段的相石。
灵华拿着盒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微微的颤抖着。一瞬间,仿佛看到这盒子里溢满了鲜血,耳旁响起来那个梦魇里面指责的怨问。
她失神着,下意识的使劲摇了摇头,或许方才,只是因为日光太过的耀眼了。
“灵儿。”陆吾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拉回来,一瞬在心间仿佛有落在了地上一般的安稳。
灵华深呼吸了一下,看着盒子里的相石,伸手轻轻的拂过,隐约的还可以看到她刻写在上面的几个字迹。现在看着断裂的相石,才忽然的想起来,那段恍惚的时间里,她曾无助的和自己与旁人反复的辩解说自己是无意,可是过错终究还是过错,她无法逃离。
相石本便是天地所生的圣物,是一双人命定良缘的象征,受月神常曦的灵力守佑。所有的记载中且仅仅是这样的几句,从没有任何的话语可告知相石的毁损到底会是怎样的后果,就连天神的星君也无法知晓。不可知的空白自然是让人惶恐,避祸与遮掩的驱使下,送到灵华的手上是当然而无奈的抉择。
灵华望着盒子里隐隐的透着微光的相石,低笑了一声。
她是不难看出,这相石的断纹上附着一丝淡淡的灵力,想来是在送来这里之前,曾有人试图通过灵力来修复,只可惜失败了。对于相石,她同样是除了书中所记之外一无所知,也别无他法来修补相石,如今她能做的,或许也只有用自己的灵力来养护罢了。
灵华伸手画环,把自己的灵力化作了一缕凌烟白纱,轻轻的缠绕在相石的断纹上。
“姑姑在想什么?从凝归阁回来,便一直的看着盒子里的琥珀石。”烟织从门外走进云微阁,轻声的问了一句依旧在看着相石出神的灵华。
灵华回过神来,顺手的接过烟织递过来的茶盏,好笑她的不识:“这并不是琥珀石。”
她微微的侧回过身来,捏杯盏的手停在了盒子的上方,不着意间,指尖从杯沿滑过,竟不知怎的,似乎是被杯沿的一处缺口划伤,一滴血顺着杯盏落下来,恰巧的滴在了那缕凌烟白纱上,很快的,便凝融了进去。
这一瞬发生得太快,可在那滴血落下的那一刻,灵华显然的知觉自己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自己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却来不及去记住的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姑姑!”烟织似乎慌张的在自己的身后轻唤了一声,把灵华又惊醒来,“抱歉姑姑……”
灵华看着这个算是小丫头的侍女一脸无措的神情,似乎才留意到自己的手划伤了。
“抱歉姑姑,烟织……烟织并不知道杯盏有碎裂的……”
灵华的眸凝神的落在了杯盏上,光洁的杯沿却看着甚至连裂开的细纹都没有。
“不妨事,你下去罢。”
看着烟织退出房间去,灵华怔怔的望着微微萤光的相石,迟疑的把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莫名的有一种感觉,这是羁绊的开始。
说不分明,却又是这样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