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梦魇
又是这个地方。
昆仑云微阁里独独的燃着一盏青灯，左右的摇曳着烛火。房里的香似乎燃得比往日的要重些，氤氲朦胧里一个身影倚在床边，仿佛是熟睡了过去。
灵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仿佛自己已经在这浓雾中走了很久一般，她左右的盼顾，却一个人都没有找到。还是这个梦境，梦境里还是这个地方，似乎是那日从天庭回来之后，便一直困在这个梦里一般。可是不论自己梦见过了多少次，都逃不过那种深陷在这里的惶恐和无助。
这里荒凉而凄清，浓雾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是藏着无数的眼睛，所有的视线都在指责自己，透着无声的怒火，毫不留情的灼烧着自己。
她惊慌失措，却又无处可逃。
她仿佛是听到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哭喊和哀怨犹如一大块的重石，压着她直直的坠落下去。就像是沉没在深海，窒息一般的心痛着，却又不能呼喊。
“姑姑？”
一个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的清晰。
“姑姑，您醒醒……”
灵华惊醒过来，慢慢的睁开眼睛，恍惚的看了看周遭。见这里还是在云微阁，倒是安心了不少。
“姑姑，您还好吗？”说话的是烟织，是在云微阁住下之后，陆吾特意遣来照顾自己的侍女，虽说平日里做事笨拙了些，倒是生的乖巧顺服，讨人欢喜。
那日已经过去几近半月了罢，一直在昆仑住着。羽山如今成了故人之地，见了也只会更深悲恸，那些地方，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的。陆吾便让灵华在昆仑安心住下，才接替下神族帝位，也有不少的琐事烦神。灵华的身边除却了烟织，便只有扶桑跟着了，虽人少了些，可她的心里藏着放不下的事情，清静些才好。
灵华松了口气，慢慢的缓过神来，轻声的应了一句：“我没事。”
“姑姑，可是您脸色很是不好呢，是不是病了？还是昨夜在这里躺了一夜，没怎么睡好？”
灵华淡淡的笑了笑，摇着头。
窗外似乎还没天明，隐约的望见那一抹的鱼白。
她走到窗前，风微微的落下来，带着昨夜白露的清冷。晨曦就像是救赎一般，总在沉沦的最后一刻出现。就连她自己似乎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变得这样的害怕黑夜，只是梦可以醒来，过去却无法摆脱。
“小姐……啊，不对，姑姑。”扶桑从门外进来，还不习惯换了个叫法。
如今灵华是神族帝姬，身份自然是和从前不同，本应尊称为主上，只是扶桑和烟织都是在她身边照顾的人，唤作姑姑显得亲近些。
灵华从自己的心事里回过神来，白了扶桑一眼：“该习惯了，我再也不是躲在羽渊台里无忧无虑的小姐了。”
“是。”
扶桑偷偷的看了一眼灵华，眼前的她同从前判若两人。扶桑知道那些事情都太过沉重，却尽数的压在她的身上，灵华也说自己逃不过，放不下，只能如此，可是看着她，终究还是惹人心怜。
“有什么事？”
“陆吾上君说若是姑姑闲了，可以去凝归阁走动走动，”扶桑走到书案前，一面收拾着昨日留下的卷籍，一面回答着，“姑姑虽住在昆仑也有些时日了，却少有见陆吾上君。”
灵华听着，低眸闭上了眼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要做的还有这么多，哪里会有空闲？”
扶桑看了灵华一眼，抿了抿唇角，却不好说什么。但即使这样，灵华自己亦是知道的，这种话不过是借由罢了。
她不敢见。因为唯独是在他的面前，她无处可藏。
昆仑山深清冷，云风缭绕，日光清浅的落下来，透着慵懒。只可惜人心太沉，这般的和明景致，或许也映不进她的眼眸。
“上君。”
听到开明推门进来的声音，陆吾不紧不慢的一挥袖，把方才施的法术收了起来。
开明虽看到不过一眼，还是看清了在法术里出现的那个人，正是灵华的身影。
开明端着卷籍站在一旁，犹豫一番：“上君，灵姬丫头不愿过来，若是上君实在担心的话，不如过去看看。”
陆吾望着窗外，皱着眉摇了摇头。灵华从少时便是跟在他的身边，他了解她的性情，自然也是知道，她如今会是怎样的哀伤，也知道她会怎样努力的收起心绪来，越是这样的时候，她便会越隐忍，看起来仿佛坚毅一般。
“这几日在夜晚作祟的人查清楚没有？”或许这个时候，陆吾只能在背后尽力的守护，哪怕一点也好，替她分担。
开明把手里的一份卷籍交给陆吾：“还没，让灵姬丫头一直以来梦魇的人似乎并不在昆仑，所以才一点踪迹都没有被发觉。”
“不在昆仑……”陆吾看着手里的卷籍，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天际闪过的一丝火光，“看来就是他了。”
“上君有怀疑的对象了？”
陆吾皱着眉，握紧了拳头：“西王母因惩戒神族而灵力减半，如今在瑶池休养，真真的同当年所说的一模一样。”
开明自然也是知道灵华在诞生的时候天生异像的事情，只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万年之久，如今才慢慢的想起来，恍然大悟一般：“那如今的……”
“她麾下使臣离朱，可是操纵梦术的高手，”陆吾这样说着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存在，等他转过身来，便看到离朱站在门前，“既然之前不着痕迹，又为何现在要现身？”
离朱笑着走近，推开了正在讶异得开明：“我不放心，所以过来验收下成果，既然已经被上君发现，我也不必要躲藏。”
离朱收了笑，直视着陆吾的眼睛：“上君发现得太慢了，自然若是神女会坦言自己的困苦，您也不至于晚了一步。”
“加害神族帝姬，这是会受天罚的，想来你现在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罢。”
“那有如何，娘娘无过而为此受苦，就为了她的这份委屈，离朱甘愿，”离朱仿佛满意一般，转身离开，“如今虽不会怎么伤害到神女，可她必然忘记不了，这一切，都是她无法愈合的伤痛！”
这一切都仿佛梦境，而囹圄梦魇。
如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