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好心
夜渐深，人声寂。
只云微阁还摇着一盏青灯，灵华独自的披着一衣素纱，站在窗前。她凝着眉，却不知是望着哪里。
夜幕下的云寥寥绕绕，疏星淡月，却是覆下浅浅的皓然来。山风落得很慢，仿佛还带着些许薄露的气味，透着清冽。
灵华很轻的叹息一声，慢慢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个地方似乎还在隐隐的痛着，因为那些抑制不住却又再不敢说出口的情愫。那些哽咽在心里的东西，就像是一个被伐去枝干的树桩，只剩下长而曲折的根深埋在大地之下，却再无人知晓死寂之下微弱的期许。
就连她自己都似乎没有察觉，她已经独自的在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道路上走了很远，早已无法止步亦无法回首。
青灯燃了一夜。
清晨的时候下过一场小雨，不过很快的便停了。扶桑和烟织前来云微阁请早的时候，灵华正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一本书，她自己早已燃好了炉子里的香。
“姑姑是昨夜没睡好？”烟织一面给灵华梳妆，一面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眼睛红红的？”
灵华怔了怔，淡淡的笑着摇头。
“左右今日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姑姑若是累了，便多休息一会儿。”
“不妨事，”灵华看了一眼扶桑送来的卷籍，确实不多，“稍晚些我去一趟堂庭山，你们不需跟着。”
依旧是午后不久的时分，灵华去时还特意的让扶桑备了些糕点，想着给一心那小妖，她定然是会欢喜的。只是，她依旧是没有看到一心的踪影。
堂庭山那溪流沿岸的一处有一块怪石，灵华在上面留下过记号，作为和一心约定见面的地方。因为几次来都没有见到一心这只小妖，所以上一次她在离开的时候放下了一个寻风鹤，想着若是一心下山来的时候便知。只是现在这寻风鹤依旧是在这里，看来她这样久的时间都没有来过。
灵华虽知道，一心碍于族中规矩，也不好成日的跑出来，可也不至于这样久不见踪迹，当真是愈想愈是担心。
雪岩草妖一族居于堂庭山北，那里终年苍雪，少有人至，而他们一族更是藏身在其中深处。所幸也并不很难寻，灵华跟着寻风鹤，也很快的走到。她刚踏入他们的地界，便被守城的将士拦下，跟着很快，一位老者模样的人被侍女搀扶着急忙的走来，看起来大抵便是一心所说的祖母，即是这雪岩草妖族的族长。
既然是族长，自然是识得眼前站着的便是神族的帝姬，虽不知灵华的用意，却也不敢怠慢。
“神女，老身卿谷，乃是这雪岩草妖族一族之长，不知神女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眼前的老族长虽是恭敬相待，却不输一分的清傲。看起来是个城府颇深的人，灵华看不出到底她是否知晓了一心的事情。灵华想了想，还是径直的问了：“族中名唤一心的丫头，可是在这里？”
卿谷凝神看了一眼灵华：“一心正是老身膝下小孙，她自幼父母遇险，不拘管教，神女竟屈身来找她，可是她无意间冲撞到了神女？”
“偶然结识，她并不知我的身份，也烦请族长不要告诉她，”灵华顿了顿，浅笑一声，“我还是蛮喜欢这个丫头，日前约好相见，而她却失约了，所以才找来的。”
卿谷听完灵华的说辞，眯着眼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许久，她才仿佛叹气一般的说道：“一心在房中，若神女愿意屈身，稍后我便让侍从带路。”
灵华站起身来，正想要走的时候，忽然卿谷叫住了她：“神女，一心是老身最是疼爱的孙女，只要她不会后悔，那就足够了。”
卿谷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在闪烁着什么，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完一般。虽听着有些的莫名其妙，却不知为何，灵华的心底翻涌着说不出的感觉。
一心的房门紧锁，门前还站着和方才守城的将士一般模样的人。灵华一看便知，这么久的时间不见一心，是因为她被她的祖母关在了房中不许外出。她遣散了侍从和守门的人，独自的进去了一心的房间。
灵华刚一进去，迎面便是飞来一个物件砸在了脚下，看来这个小丫头脾气倒是不小。
灵华笑了笑，慢慢的走近：“小丫头，连姐姐都不欢迎了？”
听到这个声音，一心才惊喜的坐起身来，一面还忧心的问：“姐姐！你怎么来了，你又怎么可以进来，没有被侍卫们发现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我既然做得了你的姐姐，自然是有法子的。”
一心忽然的又丧气的垂下脸来，推开灵华，失望的说：“姐姐定然也是偷偷跑来的，让姐姐担心了。可是祖母不许我出门半步，为了这个还特意的加派了人手来看着我，若是姐姐被发现了，会被祖母关起来的，还是快离开罢。”
“小丫头，你还来担心我？你就不怕这么久没见，你的黎郎早已经忘了你？”一心这个小妖当真是好玩，她的一句话差点让灵华笑出声来。
可竟没想，灵华无意的说了一句，这个小丫头听了会慌张到要哭出来一般，颤抖着抬起一双泪眼，很是可怜的问：“会忘了吗？”
“没有没有，”这样的一心反倒是吓到了灵华，“姐姐说笑罢了。”
一心嘟着嘴，用袖子胡乱的抹着自己的眼睛，吸着鼻子说：“姐姐不要打趣一心了。”
灵华却是不知要说什么了，只好用手抚着她的后背哄着。不久，一心放下手来，很是认真的看着灵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姐姐，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他啊。”
她哽咽了一下，低下眸顿了顿，皱眉望着窗外，仿佛是想要告诉很远的那个他知道一般：“真的，很想念，很想念……”
灵华望着她的侧脸，那个神情满溢着伤情，虽只有想念这个朴拙的字眼，却又是这样的让人动容。灵华想要去帮她，哪怕只是成全一点。
灵华紧紧的抱住了一心，她凝神看着放在身后的一面铜镜，或许，也并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