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行游

  秋风过耳，带来了送别的歌声，悠长动听，细细听去，其间还有一丝不舍，期许

  已然是深秋，荒原枯黄一片，一老汉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踩着枯草慢行。身后高远的苍穹下有数个营帐，看着不是很显眼，但老汉眼中却充满了留恋。

  “水伯，走啦，再不走小花朵就回来了”突兀的声音响起，原来老汉的前方不知何时窜出一个少年人，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上夹杂着几根枯草，手里拎着个破包袱，一脸焦急的样子。

  “哎，少爷你总算来了，老汉这就来，这就来”老汉忙回头应道，眼中的留恋之色消失不见，咧着嘴呵呵一笑，一嘴黄牙煞是碍眼，却见老汉跛着腿，步伐却是不慢，走到少年跟前，低眉顺眼的说道：“少爷，上马吧！”

  少年瞅了瞅眼前的这匹马，挠头问道：“这就是你弄来的马？你确定它能骑？”

  眼前这匹马，骨瘦嶙峋，怎么看都是一匹羸弱老马。！

  “嘿嘿老汉费尽心思才弄来的，少爷，将就着骑吧”

  “我”少年还想讥讽俩句，不料却听得远处传来咆哮声，“死老头子，你敢偷我的马，你给我回来”

  “糟糕，风紧扯呼”老汉牵着缰绳，脚下生风，完全不像跛脚之人，看的少年目瞪口呆。把头发上的枯草拽下来，含在嘴里，少年朝远处咆哮之人挥挥手，轻声道：“再见了，花婶子，再见了，小花朵，再见了，荒原处的小部落！”

  大雁南飞，少年朝着相同的方向走了，荒原，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易凡哥，记得回来娶我”娇羞的声音穿破云霄，传入少年耳中，少年身子一个趔趄，落荒而逃。小山坡上，身着荒原特有女儿装的少女脸红扑扑的，勒马驻足，望着远处一老一少一老马，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脸上尽显羞涩，还有一丝落寞。

  荒原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少年骑着那匹老汉偷来的老马，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看样子心情蛮不错的。不过这可苦了牵马的黄牙老汉，老汉时不时的扣扣耳朵，好像他耳朵里满是耳屎似得，惹得马背上的少年不满道：“我说水伯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唱的不好听啊？”

  “哎呦我的少爷，哪能呢？好听很好听！”黄牙老汉忙解释道。

  少年显然不置可否，弯腰下身，凑在老汉耳边突然吼道：“那你掏耳朵干嘛？”

  黄牙老汉身子一哆嗦，咧嘴笑道：“少爷，咱们果真是要发财去？”

  “那当然，听说南边那地繁花似锦，闭着眼都能被金子砸到，啧啧啧，满街都是”

  “满街都是美女，美食，是不？”黄牙老汉接话道。

  “滚，龌龊！”少年大概是被戳穿了心事，尴尬的骂道。

  黄牙老汉嘿嘿的笑着，牵着马缓缓走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黯然，许久却听得老汉喃喃低语道：“繁花锦城皆向往，唯独一人不欲归！”

  大概是声音太低，马上的少年没有听到这句话，犹自说道：“这天，好高啊，水伯，你说我真是周人不是蛮子？”

  “我的少爷啊，老汉确定，您就是周人！您看，易凡，有名有姓，怎么可能不是周人？那些蛮子怎么可能有如好听的名字！”

  对于老汉的吹捧，少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惆怅道：“我的过往究竟是什么样子？我究竟是什么人？我还有没有亲人？水伯，你说这个世界有像我这样的人吗？”

  黄牙老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是他不愿回答，反正他安静的牵着马，一言不发。

  少年易凡看着眼前这个老汉，苦笑一声，心中自嘲一番，水伯还是自己救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回答自己的这些问题。想到此处，易凡黯然的叹了口气。

  黄牙老汉回头看了看少年，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古怪少年，无亲无故，甚至连过往的记忆都没有，却在荒原中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想忘记过往，忘记一切，可这少年却疯狂的找寻属于他的过往，难道这就是天意？

  “水伯，你说南边真有美女美食？”突兀的，少年打破了伤感的氛围，话锋一转又问出了这个问题。牵马老汉真是有点看不懂这个少年人了。无奈的应道：“有，有很多”

  “啧啧啧，”少年闭着双眼，好像沉浸在美梦之中。

  “咳咳咳少爷，不是老汉泼你冷水，你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文牒，如何在南周立足？恐怕我们连边塞小城都进不去！”

  “不是有你吗？”少年反问道。

  “我？少爷说笑了，老汉我”

  “我说水伯啊，你是周人吧？”少年爬在马背上，下巴枕在双臂上，饶有意味的说道。不等牵马老汉解释，少年继续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水伯，你就不用担心了！水伯，你就再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吧！”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啊，城市繁华，人很多，事很多，烦恼也很多！”

  少年蹙着眉头，实际上他已经从老汉嘴里得知了很多外面的情况，眼下还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再证实一般，却听得黄牙老汉徐徐说道：“荒原的南边有个国家，就是大周！立国五十载，极为强盛！都城洛京，那真是冠盖满京华，街上行人如织，酒肆林立，文人墨客倚栏饮酒泼墨，秦楼楚馆琴声悠悠，整个世界的财富都集中到了这座城只是繁华的背后，还有数不尽的黑暗，杀戮，算计”

  “易凡，你真的要去洛京？”老汉回头郑重其事的问道，很明显，这次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挺直身子，目光遥望前方，“是，我不想一辈子活在迷茫中！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忘掉过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是因为你很清楚自己的过往，厌恶也好，留恋也罢，起码你拥有它！可我的过往一片空白，你不理解我，就像我不理解你一样，我们不一样！”少年青涩的脸上，泛出一丝不甘之色。

  “好吧，老汉陪你走一遭，或许我真该回去了”黄牙老汉挺直了身子，跛足而行。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声音很弱，也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伴随着秋风飘向远方，阳光下，一条杂草丛生的古道延伸向远方，一老一少一老马，缓步而行，从荒原走来，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许是一座城，或许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