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孟婆汤
夜雨染成天水碧。
东川沉默了许久，非自己无情无欲，就像他那般说的，心已经给了赵清，再也装不下了别人。
他不想因为一个女子，而去伤害另一个女子。或许对他来说，如今也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雨淅淅沥沥的飞扬着，这一下便是整个昼夜。第二日，天中的云散开了数分，可雨却没有丝停下的兆头。
东川来到蓝色石棺前，把赵清的白裳放入了其中。即便对方的尸骨离奇失踪，可只要衣物还在，他也坚持迁坟，因为这是妻子的衣物。
“清儿，你到底去了哪里?”东川看着茫茫地天穹道。
杨义来到其旁，也跟着望了过去。过了半晌，道：“主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赶路了。”
东川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陆璟瑜还没有回来吗？”
闻言，杨义心中暗骂，“如此伤害对方，假如我是她，也不会再来。”心里虽想，嘴上却道：“小小人把方圆几里内都找过了，都没有看见陆大人的身影。”
东川目露苦涩，轻叹声便凌空朝南而走。杨义扛上蓝棺，也急急跟了前去。
“主子，不是小小人多嘴，那陆大人挺好的。”
东川眉头一皱，当下不觉冷道：“此事莫要再提。”
杨义欲言又止，当下心里一阵嘀咕，那陆璟瑜是否眼瞎，此人到底何处迷人。
数月之后，两人来到了海中界外围。杨义和他告别去了家乡，望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莫名地孤独缭绕了心间。
此地没有下雨。
把蓝色棺木收入储物袋中，他来到处凡间城池。
人群如水流般络绎不绝，东川独自走在其内，或许因为长久后修道所产生的特有气息和青烨俊朗的外表。一路走来，竟惹了不少女子的停足侧目。
进城约莫百步，有客栈，名孟婆汤。东川行至此地，竟忍不住停足相望。客栈中少人，凄凉的二胡声自内飘出，让闻者很是伤神。
老板似看见了东川，当下离了柜台急忙迎出。
“小哥，既然都到了门口，为什么不选择进来一座呢。”老板望着东川笑道。
东川同样含笑，“敢问大哥，此店为何唤为孟婆汤。”
“小店之酒性烈易醉，可让人举杯消愁，孟婆汤不也是让人入腹既忘吗？所以小店才有此名。”
“举杯消愁吗？”东川内心喃喃，此刻的他不正是奈何桥头的孤魂野鬼吗?
见东川不再开口，老板依旧笑道：“看小哥也是性情中人，定有那伤心之事，何不借此来小店一座。”
东川点了点头，随着老板进了楼里。
屋中光线很暗，烛火映着满地的影子，爬满了房中的各个角落。发了昏的光中，视线缓缓前移，楼中央有台，长宽数尺。其上有两人，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花甲老人。
刚刚屋外的二胡声便是出自老者之手，见东川到，老者搭弦起音，片刻后少女便开嗓唱了起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声音哀转悲绝，侵人寒骨。老板送酒至，拉椅坐下，和东川望向台中。
“小哥年纪轻轻，怎么也会有烦心事?”
“生死离别，焉能不痛?”东川打开酒的坛封道。
老板轻叹，“佛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之遭遇，何尝不是。早年村中遭洪，妻儿老小皆葬身水海，唯我独活。可这人生啊，睁眼便是一天，可不论如何既然天不让你死，那必有你要做之事。”
东川苦意更浓，抱起坛子又饮了数口。腥辣入嘴，可这凡尘的酒早已醉不了他。曾经他以为成了修士便能保护一切，可到此时他才明白，如果要失去的东西，不论你成了什么它总会离你而去。
就像赵清和谷老头，他们便是死在眼前，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台中老少，唱罢一曲，又重新搭弦唱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便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老板坐了半晌，便缓缓离去，周围又只剩了东川和那伤感的曲调。“人生若只如初见……”东川低头喃喃，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成个凡人，很想回到过去。
他只是个无量山下的樵夫，也只愿是个普通人，可奈何这世间给他的只剩心凉。
唱者无意，听者有心。
不知不觉中，东川竟喝了不下数坛。老板也是一惊，此酒是他祖传秘方所酿，哪怕是八尺大汉，半坛之后也是不省人事。在他看来，此人要有多大的心坎，才能抵过这醉人的烈酒。
夜深了，台上的老少唱完了最后首曲子，便不在继续。对于台下一直喝酒的青年，女子好奇的打量了数眼。平常时候，她只要唱第二首词时，桌上便无人清醒。可今日这个男子，竟从始至终没有半分醉意。
“老板，送酒来。”他的目中聚满了苦涩。老板应声前来，望着满地的酒坛，过了几息关怀道：“小哥，这已经是第四十七坛了，酒多伤身。此时也过了丑时，若你无去处可在小店歇息。”
“你说你的酒叫孟婆汤，可为什么我借酒浇愁愁更愁?”东川嘶哑开口。
“这……”老板无言以对，转身回了柜台又取了数坛酒来。
天越黑，风越急。
微微地烛光从窗缝透出，此间小栈成了万里内唯一的亮点。同样地，扑进屋中的风，扯着四周的火台，拖着满地的影子，发出了呼啦呼啦的声音。
老板又送来了数十坛酒，回到柜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望着不远处还在喝酒的青年，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他忘了自己送了几坛酒。
晨钟自外面传来，老板打了数个哈欠，缓缓地睁开了眼。烛火不知何时燃完，留下了满地的黑。老板含笑连唤，可数声后都没有听到东川回音。
“你总算是醉了，在喝下去，小店的酒都要给你一人喝完了。”老板苦笑喃喃。当下取出火烛子，重新掌上了灯，空空地桌椅旁，除了不知数量的空坛外，那还有青年半分影子。
老板急忙过去，只见放着酒坛的桌上，留下了一袋银子。当下不自觉的转头看向了屋外，目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