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替身
“司主。”墨翟刚安顿着婆娑睡下，门外忽然熙熙攘攘来了一群人，墨翟的脸色一下黑了下来，抬手设了道禁制，脚步放轻走到门外。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年兽一族七七八八得站在门外，也不知有什么事。
“大人，我们想求见司主，当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年兽长老率先开口，年兽族众人闻言纷纷附和道:
“对，我们要感谢司主。（真的是要好好谢谢司主!）”
人多嘴杂，婆娑屋前的走廊又恰好是半封闭式的，嘈杂的人声混着嗡嗡的回声，这里瞬间变得像人间的集市般混乱。墨翟皱眉回头看了眼屋内，虽说他设了禁制，可这么乱始终会吵到她。
“都给本……我闭嘴。””墨翟警告道，可他说话的声音仍究像平常那般，刚出口就淹没在混乱的人声中。
“滚!”墨翟轻启唇，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出乎意料的是，众兽竟像是听到了般，都闭嘴蹲下默默开始往外滚。
屋内，婆娑扶着门框，蹙眉看着井然有序的众兽。胸口已经不再疼痛，可是隐隐的，婆娑觉得里面似乎多了些什么。还有墨翟的身份，他能在云泽招来众龙，还能轻易控制众兽，他到底是谁？
婆娑拧眉，收起满肚子的疑惑，伸出左手推开门。
“婆娑？”墨翟听到门开的声音，愕然转身，果然看到了虚弱的婆娑。他连忙弯腰抱起她往床边走，却听婆娑在她耳边小声恳求道:
“我不想躺着，我们去凡间听书好不好？”
婆娑难得撒一次娇，墨翟的心在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的呢喃软语后一阵荡漾，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婆娑的。
“那就去听一会儿，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嗯!”婆娑闻言欢快地晃了晃双脚，双臂揽墨翟揽的越紧。
“不过，你不是自小就在蓬莱修仙么，怎么会照顾生病的人？”
婆娑装做不经意试探地问道。不是她多心，蓬莱是上古神山之一，凡入蓬莱者可去百疾，这也是为什么蓬莱之外要设重重仙障的原因，毕竟如果不是如此，蓬莱恐怕就要被求医的人踏破了。
“你忘了，蓬莱以医术出名，我会照顾人有什么稀奇的。”墨翟不疑其它，只当她好奇，耐心地答道。可这答案是墨翟的，不是他的。
他第一次照顾人是在北荒，那时只有他和泠霜二人。因为受了九十一道天雷，泠霜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糊里糊涂的时候嘴里来来回回只喊着一个名字–阿湛。
那时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滋味，却没想到这滋味会俞演愈烈。在北荒时他一直都是庆幸的，庆幸凤战冥忘了她，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同她一起云游四海，却没想到凤战冥将她逼下了冶形池。
往后的三千年，他忽然失去了活着的动力，所谓的为她报仇也不过是为自己浑浑噩噩活着找个理由。而这一切，在婆娑突然出现后便戛然而止。
婆娑。
墨翟仔细回味这两个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婆娑时的场景。那时她墨发三千在空中飘舞，眸中带泪迷茫的看着自己，而他那颗冰冷的心，也因为这一眼热血沸腾。
“墨翟？”婆娑在墨翟脸上拧了一把，柳眉上挑不满的看着他。他最近老喜欢看着她走神，而且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像是透过自己看着其它什么人。
墨翟回过神来，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喜笑颜开的说道:
“你不是想听书么，我知道有一处听书的地方，讲的甚好。”
东海海市边，婆娑坐在二楼，一本正经的听那说书人讲道:
“明朝万历年间，北京城南的“教坊司”名妓杜十娘一天在接待客人时，偶遇南京布政老爷的公子李甲，李甲爱其美貌红颜，杜十娘倾其举止文雅，二人情投意合。”说书人讲到这里，戏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对男女，郎情妾意的样子，俨然羡煞了众人。
“李甲不顾学业，日日沉浸在温柔乡里，渐渐耗尽了钱财。其父闻听后怒不可遏，断了他的供给，并劝说京城的亲戚都不要借钱给他。”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一阵唏嘘，婆娑抽着眉角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突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托腮看向楼下，也不知墨翟去买个桂花糕怎么去了这么久。
“十娘决心将终身托付给温存忠厚的李甲。老鸨儿同意只要李甲在十日内拿出三百两银子就可赎出十娘。但他在亲友中早已坏了名声，谁也不会拿出钱来帮他往妓院里填。”
台上又随之换了一副场景，书生“楚楚可怜”的给众人赔笑脸，就这样还是被避之如蛇蝎。婆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旁，一抹熟悉的绯色印入眼底。
“朱雀？”婆娑不可置信看着她的背影。
朱雀伤成那个样子，要想恢复，只能靠朱雀族嫡系血脉用精血来救。可这样一来，救她的那个人也就废了。一废一救，还不一定能救成功，任谁都不会这样做。
婆娑心中好奇，追着朱雀的身影快步下了楼。出楼门后，婆娑跟着朱雀右拐进了一处小巷，而与此同时，墨翟提着一包桂花糕从左面而来，二人速度都不慢，却是正好错过了遇见的时机。
墨翟上了楼，发现婆娑并没有像他们约定的那般等着他，心里焦急，随手拽了一旁的小二问道:
“方才坐在这里那位姑……公子去哪了？”婆娑向来喜欢着男装，他也乐得少几个情敌。
小二原本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今日又见是婆娑与墨翟二位如仙人般的公子，自是多留了个心眼，此刻被墨翟问到，急忙答道:
“那位公子方才急匆匆的冲了出去，看样子是想追什么人。”
墨翟闻言放开小二，优雅转身的时候却连一直提在手中的桂花糕掉了都不知。
胡姬方才密报说朱雀在前几日叛离里神族，而她选择的落脚处，恰好是这东海。墨翟懊恼，心中无比后悔当初没有了结了朱雀，此刻却给婆娑留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而就在墨翟四处寻找婆娑的时候，朱雀也终于把婆娑引到了目的地–东海之角。
婆娑扫视了四周一圈，淡淡开口问道:“你想报仇？”
她又不是傻子，朱雀这么明显的留下痕迹让她追踪，不就是想引自己入她布的陷阱么。
“报仇？我要报仇也不找你啊。”
朱雀轻笑着转身，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幕离。
还是原来的那副皮相，却因多了额间的魔印而变得妖娆了起来。婆娑下意识皱眉，却引得朱雀笑意更深。
“婆娑，你真的很可怜。”她看婆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直勾勾看得婆娑恶心的直想作呕。
“婆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个替身，是她的影子。你身边所有人对你好都只是因为你像她，因为你长的像她。”
朱雀说到这儿顿了顿，上挑的丹凤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婆娑一遍。
“可你们二人除了长相没有半点相像，所以你只能是替身，只能是随时被弃的那个人。”
朱雀一边说一边向婆娑逼近，婆娑摇头，脚步却不自主的朝后退去。
“婆娑，你知道我说得是真的，你知道的……”
朱雀笑意清浅，一派天真模样。婆娑拼命摇头，却想不到丝毫理由来反驳她，只能一步步后退，借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