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太子妃

  殿中的杀意一触即发。

  那个清瘦身姿随意走了两步，停住，轻描淡写道：“她身体不大好，还是早些解毒为好，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弟弟，你可以吗。”

  殿中突然安静得异常清晰，考验着每一声心跳。

  屏风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婢女神色焦急地匆匆走出屏风，道：“王上，不好了，主子的瞳孔变成金色的了。”

  一瓣冰光闪过，薄如蝉翼的锋利冰刃瞬间穿透心脏，婢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胸前一片鲜红。

  另一名婢女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察看情况，刚出屏风，便突然倒地，胸前亦是一片血染的鲜红。

  “弟弟，时间不多了。”

  那双碧瞳狭着的冷光愈发尖利，一片一片地割裂着阻挡在两人之间的空气，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他忽而轻笑，道：“王兄，我在胎中便能不念手足之情，又岂会因区区一个女子受制于人。”

  那个清瘦身姿行至榻边坐下，闭目道：“你慢慢考虑，不急，应该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迦弥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道：“不用考虑了，我只问你一句，母后会如何。”

  那双淡漠眼瞳睁开，千怀锦淡淡道:“没了瞳力，你还是想想，母后会如何对你吧。”迦弥平静道：“母后毕竟是母后，无论你我谁坐上王位，她都是西域的圣后。”

  千怀锦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却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和森然，道：“弟弟，你放心，母后她，永远是西域的圣后。”

  帝瞳之力缓缓流入另一双眼瞳，那双碧瞳渐渐失去漂亮的碧泽，那双淡漠的眼瞳中，逐渐亮起丝丝碧辉一圈金辉在那双冰色碧瞳中闪过，至此，瞳力转移过程顺利完成。

  “弟弟，以后，你就待在地宫里吧。”

  “你先给她解毒。”

  一道锋利冰光划过，鲜红的血液自他冰白的掌心流出，嘀嗒嘀嗒直至有小半碗后，千怀锦端起玉碗缓缓给凤凝喂下，她瞳中的金色慢慢消散。

  他放下碗后，漫不经心道:“蜉蝣无解，只有靠帝瞳之力和冰火之力才能暂时压制，我常年服用修罗散，体内养着冰火之力，如今又有了帝瞳之力，我的血可以保她一生无虞，”他冰白的指尖在那张清澈的面容上划了一下，很轻柔的一下，“只要她不离开我。”

  迦弥最后看了眼那张清澈干净的容颜，转身离开，道：“哥，你别恨母后。”他那双黑淡的瞳中仿若早已预见这个结果，反而透出一股奇异的澄静，不知是壁灯折下的光影，还是月华拢入的心绪。

  行至门侧时，迦弥停住了脚步，看着那轮高悬的明月，道:“大长老，你也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做西域的王。”

  若沉默点了一下头，道:“王上，珍重。”

  他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道:“大长老，母后那边，您多费心，别让两人闹得太僵。”

  若沉颔首道:“王上放心，只要有臣在一日，便绝不会让西域皇室惨遭篡权夺位的内战。”

  他轻声道：“如此便好。”说着便将食指上那枚巨大的王戒摘下，放于锦盒之中，信步行下台阶，侯在一旁的苍鹰随他离开，若尘大长老端着锦盒深鞠一躬，道：“王上，珍重。”

  曙光乍现，暖色的金辉逐渐映亮金殿，众长老左右而立，若沉大长老手中端着一份金诏。

  一个清瘦身姿踏进殿中，一双冰色翡翠碧瞳，一身紫缎锦服，袖中用金丝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碧眼灵蛇，仿若自冰雪而生的王，无人能与之比肩。

  众长老面面相觑，无不惊诧。

  等到他行上王座，若沉大长老打开金诏宣读，众长老纷纷跪而聆听。

  金诏宣读完毕，若沉大长老躬身将那枚镶着巨大红宝石的王戒呈给新王。

  他拿起那戒戴于冰白的食指之上，众长老纷纷叩首，准备拜见新王，一个声音厉声斥来。

  “哀家绝不同意，你们休想谋权篡位！”

  当那双冰色碧瞳闯入眸中，她猛然怔住，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被两名婢女及时扶住，声音也惊成了颤音，“你…你的眼睛…”旋即叱问：“弥儿呢，你把他怎么了!”

  若沉大长老疾掠而来，呈上金诏，恭敬道：“圣后娘娘，这份诏书乃先王上亲笔所写，还请您过目。”

  她暂时收回狠厉的视线，看向面前的金诏，微微颤抖着的双手稍顿了一下，几乎是一把夺过金诏，一字一字地从头看到尾。

  看完后，她面色青白，慢慢将手中金诏攥紧，突然扬手怒摔，若沉大长老身形一闪，在金诏落地前一刻及时接住，旋即退回了王座之侧。

  “若沉，你身为皇儿之师，竟然串通乱臣贼子逼迫皇儿退位，你可知罪！”

  “圣后娘娘，王上是自愿退位让贤，”

  “哼，自愿，若非你们密谋已久，皇儿怎会被你们联手夺去瞳力！”她怒指着前方那个清瘦身姿，字字狠绝道：“哀家告诉你，只要有哀家在一日，你这个废物就妄想登上王位。”

  他转了转食指上那枚王戒，璀璨夺目的红宝石中，映着一双冰色碧瞳，流转之间，折出丝丝清冷的亮光，不知是宝石的，还是那帝瞳的。

  “母后，您先请回吧，孩儿晚些时候再去看您。”

  她一声冷哼，厉声道：“来人，把这个谋权篡位的逆子给哀家拿下！”

  没有动静。

  她回身看去，带来的人已被皇室精羽卫包围，眸中掠过惊诧和不甘，没想到精羽卫也被他们控制了。

  “大胆，竟敢动哀家的人，都给哀家退下！”

  精羽卫统领上前几步，恭敬道：“圣后娘娘恕罪，属下职责所在，凡对王上不敬者，杀无赦，圣后娘娘请回。”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王座前的那个身姿，冷哼一声，道：“杀无赦，有本事，你把哀家也杀了，这样，我的弥儿在地下也不会孤单了。”

  若沉将金诏交于身后的苍鹰，行下台阶，走到珊莎面前，恭敬道：“圣后娘娘，先王上毫发无伤，现居地宫，躬身自省，圣后娘娘可随时去探望。”

  她又是一声冷哼，“毫发无伤，这样昧着良心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那双狠厉的碧瞳依次扫过殿中的每一个人，“你们都给哀家记住，有哀家在一日，就决不会承认这个逆子，还有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乱臣贼子，哀家一个也不会放过，走！”

  他抓着雕刻着碧眼灵蛇的王座扶手慢慢坐下，眸光一扫众人，若沉及众长老齐声道：“王上金安。”

  她停住脚步，回头的那瞬，两双冰冷的碧瞳针锋相对，绣着织金龙凤纹的大袖甩下决然，她绝不会承认这个废物！

  一条结实的绿藤垂悬而挂，上面躺着悠闲的先王上，翘着个二郎腿，闭目神游着，角落里的一只迦蓝，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

  珊莎让其余人在入口等候，只身一人进了地宫。

  “弥儿。”

  躺在藤条上的人一个灵活翻身，便手抓在藤条两侧站着荡起了秋千，笑着打招呼道：“母后，你来了。”

  她看着那双黑瞳，心一下子被刺痛，蔼声道：“弥儿，跟母后回去，母后一定帮你重新夺回王位。”

  他缓缓摇了一下头，绿藤轻荡的弧度止住，“母后，孩儿在这儿挺好的，您别再为难王兄了。”他看向地宫上方，那里宝石璀璨如星辰，他的声音变轻变缓了些，“孩儿时常在想，若是出生时，那个没有瞳力的人是我，母后会怎样？”

  她眸中闪出一丝慌乱，刚要对他说些什么，冷不丁对上了他投来的视线，她有些不自然地侧开了目光。

  “母后，无论我和王兄谁坐在那个位置上，您都是西域的圣后，”那双碧瞳阴云密布，她怒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弥儿，你给我听清楚了，西域的王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是那个废物！”

  他将视线从那张情绪激动得有几分扭曲的面容上抬起，重新看向那片璀璨，道：“母后，你还记得吗，当年您生下王兄和我，因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其实是父王命人在殿中燃上了幻眠香，王兄他，和我一样，生下来便是血统纯正的帝瞳，可父王为了得到血统最为纯正强大的帝瞳，便将王兄的瞳力夺去给了我，只为让我实现他一统中原的夙愿，但母后您应该很清楚，父王他想得到的，是中原的皇后，可惜，得不到的终是得不到，父王为一己之私，亲手毁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而母后您，也亲手推开了他。”

  那双碧瞳渐变惊惶，她踉跄地后退着，身形仿若被风吹来撞去的芦苇，空荡荡的，找不到支撑点，嘴里重复地喃喃着，“我不相信，弥儿，你是骗母后的，对不对，你是骗母后的”

  他从藤上飞下，落到她面前，抬手握住那双颤抖不已的手，道：“母后，此事，大长老也知情，他一直观察着我和王兄，最后，适合做王的，是王兄，我欠王兄的，已经还了，母后，有些事不去弥补，便什么都不会改变，留下的，只有缺憾。”

  她脚下渐渐瘫软，最后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他怀里，才能勉强站住，那双碧瞳如小孩般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人，道：“现在现在该怎么办？”他安慰道：“现在还来得及。”

  怡萱不愿回去，自愿前往地宫照顾先王上，千怀锦也便准了。

  迦蓝蹲在角落里给那株绿苗浇水，迦弥站在他身后弯腰看着，随意问道：“迦蓝，你打算给这小东西取什么名字？”

  迦蓝摇了一下头，他托腮想了想，道：“那就叫小碧吧。”迦蓝点了点头，同意取这个名字。

  怡萱带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踌躇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弯腰看草的人早已察觉到有人进来，却是故意晾着她。

  半晌，他才转过身，那双漂亮的翡翠碧瞳已经消失不见，成了一双普通的黑瞳，怡萱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所见，还是会不知所措，想要说的话，霎时空白。

  他飞上绿藤躺下，闭目淡淡道：“如今我对你施下的瞳术已经无效，你不必再来了。”那双翦水秋瞳刹那惊住，她怔怔定在原地，不知该向前还是该转身。

  半晌，她朝躺在藤上的人走了过去，停住后，道：“你不必赶我走，就算没有瞳术，单凭你这张脸，我也不吃亏。”旋即四处看了看，抬手指着一间房道：“把东西搬进去，今后，本公主就住这儿了。”“是。”两名婢女拿着大小行李包袱朝一间房间走了过去，她则在地宫里面随意转了起来。

  躺在藤上的人睁开半只眼睛瞥了一下，旋即闭上，继续悠闲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