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汉先生
汪汪!
提拉米苏的叫声将殷天叫醒。殷天挣扎着从床头半坐起。他看见提拉米苏头上戴着绿色的贝雷帽。金色的毛发在射入的阳光下烧人眼睛。
“烧早饭!”提拉米苏趴在殷天床单上,“貌似电又有了。”
“你有办法修的好车子么?它只有前挡风玻璃破了,除此之外进了些水。”殷天坐在柜台前的高脚凳上,水滴在凳子下积了个小水洼。好在现在身上都已经干了。
“这要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毕竟我只是一个开酒吧的。”那是个男人的低沉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磁性。
柜台后站着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马甲,黑色正装。墨绿色眼睛,暗红色头发顺顺当当的朝着一侧俯着。
他的眼睛像是宝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汉先生。
汉先生可以算是殷天少数几个朋友之一。他是苍岚城中绝顶的消息贩子,两人的结识从严格意义上说是场意外。殷天不会承认的愚蠢的一厢情愿。
汉先生擦拭着酒杯,目光扫过殷天依然带着水渍的风衣。
“你身上有雨水湿漉漉的味道,还有火药的辛辣味道。看来今晚你有着活动。”他的鼻翼微微动了动,冲着殷天微微点头。
“一些工作上的事宜。”殷天平淡回答。
汉先生将擦拭完的酒杯倒扣在干净白布上。
过了几秒,诚恳问道。
“你身上都湿了。老朋友。让我为你调制一杯火焰冰茶么?我保证绝对可以温暖疲倦的身躯。”
“好。”殷天同意了。
汉先生看向身后直着耸立到天花板的酒柜。顺着梯子取下了几瓶酒。殷天不能认出那是什么酒。
他双手挥舞,几乎在转眼间一杯橘红灿烂像是燃烧的酒就递到了殷天面前。两球冰在玻璃杯中旋转,就像是两团火焰。
汉先生切开柠檬,捏着其中一片,小心翼翼的放在酒杯侧面。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
“我很喜欢博宁酒那辛辣的味道。让我想起夏日我故乡滚烫的太阳。对了。你饿了么?要来一些自制的香肠么?它们在我的酒吧里可是很受欢迎。”
自制香肠?这可不是个轻易的玩意儿。殷天可不想将它放入口中,一点儿都不想。
“不。”殷天果断拒绝了,“甚至有些冒昧的。当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替他们感到悲伤。”
“人们从不在意真相,不是么?他们沉浸在感官之中。”汉先生坐在殷天对面,将酒杯推到殷天面前,随后指了指身后。
殷天朝着那方向看去。
一个胖子。大号的西装裹不住他的身躯。肚子几乎就要撑破西装的纽扣。
他占据了沙发深处,两侧是两名堪称明亮的女子。在暧昧的灯光下,殷天看见他的手渗入她们的短裙下。
“你的酒吧里什么时候还提供色情服务了?”殷天有些诧异的问到。
“他自己带来的。我的酒吧永远都是合情而合法。”汉先生微笑着。
“让我猜猜两位女子送入他嘴巴的是什么?是你自制的香肠。是么?”
“他慕名而来。”
“那听起来真是太棒了。”殷天微笑着,像是偷吃蜜的熊。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滚烫的酒液像是火焰顺着喉咙直到胃部。
果然如同汉先生所说,殷天不再感到寒冷了。
“我想问问关于猩红羔羊的事。他们与我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误解。”他端着酒杯,斟酌着说道,“顺便我想看看他们之前做了什么。”
“因为工作?”汉先生压低声音。
“因为工作。”殷天强调道。
“那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汉先生微笑着,双手摊开平着举起,形成了个奇怪的动作,“总有些冲突来自于不可避免的命运。你认为他们发现你了么?”
“我想并没有。他们应该只是知道了那人的死亡而后在他周围四处散发威胁。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
汉先生摇了摇铃铛,金发女侍者前来。罕见的纯金色的齐耳短发,显得知性的黑框眼睛。
她冲着殷天打了招呼:
“晚上好,殷天先生。”
瑞克女士和殷天有着交情,或者换句话说,殷天帮了瑞克女士一个大忙。或许是一个大忙吧。一个有些可怕的大忙。
“晚上好,瑞克女士。你越来越漂亮了。”殷天称赞道。
汉先生冲着瑞克耳语了两句,她转身而去。在她经过那胖子的时候,殷天见她明显有着身体上的僵硬。
“我终是欣赏女性胜过男性。对比我们,她们显得如此完美。”汉先生语气高深莫测。
“你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么?”殷天庄重的问道。
“不,我只是随性而发。”汉先生语气柔和。
金发侍者瑞克带着本厚书回来。而后退下。
汉先生带着自豪的翻开了书页。顺着索引翻到了一页。里面夹着照片。
照片中央是具女尸。可以看出她的富有。洛丽塔风格的红裙永远是财富的待明,倒钟状的下摆附着流苏。
他把这照片递给殷天。
“这可这是恶心。”殷天将照片拿起,假装厌恶的说着。他可不希望表现得与常人应有的反应不同。事实上,他觉得这照片带着惊人的美感。
“我认为这造型在那些人眼中有着独特的美感,不然如何说明这种像是创造艺术品的行为。血肉也是种美丽,即使这美丽让人胆战心惊。”汉先生低沉的说着。
“那可真是让人害怕这种艺术。”殷天假装不自在的将照片放在桌上,“他们割去了她的头。这位女士身前绝对不会认同这行为。”
“这是猩红羔羊做的?”殷天看向汉先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看她背后的墙壁。”
殷天看向照片。红色椅子中端坐的那无头女尸。狰狞而有着美感。她端坐在椅子深处,挺直椅子背后的灰色墙壁上隐隐约约似乎有着简笔的图案。盘曲像是铁丝的勾线。
猩红的山羊头像!
“对它们你知道多少?”殷天问道关键性的问题。
“他们像是在迷雾中,我并不知道多少它们的消息。”汉先生平淡的说到。
“你准备怎么做?”汉先生问道。
“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达到传话的效果么?”殷天问道。
殷天将情况复述了遍。
汉先生微微沉思:
“要达到那种效果,非常多的手段与仪式都能达成。他可能将这消息投影到了周围所有的水面。”
“我并不认为他发现了你。”汉先生说道,“没有痕迹,没有线索。即使augur也看不见你。更加何况”汉先生忽然停住了。
“那不错。”殷天笑了起来,“我放心了。”
“再好不过。”汉先生微笑着,“黑夜在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要走了。提拉米苏还在家里等我。”殷天告别到。他放下了酒杯,离开座位,向后两步,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还没有走上几步,他看见一个男人。
男人身前与桌边的高度酒瓶多的吓人。这男人喝酒的姿势也非常惊骇,他提着酒瓶,喝高度酒像是喝白开水一样。
像是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酒水里。
这是个无药可救的酒鬼。殷天收回了好奇的目光,走出了酒吧。
殷天到了自己家门。他拿出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黑漆漆的。
提拉米苏没有开灯么?
他伸手朝着记忆中的灯光开关摸去。手指触碰到了按键,按下去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提拉米苏!家里的灯怎么了?”殷天脱了鞋叫喊到。
远处传来门开的声音,而后一晃灯光摇摆着靠近。
金毛嘴里叼了个蜡烛盘,中央点着根蜡烛。它把蜡烛盘放在地上。
“你问我?你是不是忘了交电费了?”提拉米苏开了口。
它不是条简单的金毛,它会说话。金毛会说话说明它不单单是条金毛,所以它是条会说话的金毛。
殷天简单回忆了下:
“我记得我上月交了的,本月缴费期快了但是应该还没到。也许是上月交的钱用光了吧。”
“你为什么不多交点?还有,家里水也没了,这叫我怎么洗澡么!睡觉前不能好好洗个热水澡,我柔顺优雅的毛发怎么保持!”
“没钱。”殷天说的很干脆。
提拉米苏冲着殷天翻了个白眼。
它叼起了蜡烛盘,含糊不清的开口:
“快点,快帮我按摩下全身。我想要睡觉了。”
“我今天杀了个人。有点累了。你就不能自己按摩下自己?用你的后腿和前腿?”
“汪!不就杀了个人么?对你来说有啥稀奇的。快点帮我按摩!我可是条贵族狗,还有你见过哪个狗可以自己按摩自己的背的?”
“你给虎尾兰浇水了么?”殷天没有立刻答应提拉米苏的要求。
“没,没水。”
“你不是有自己喝的矿泉水么?”
“打不开。”提拉米苏说着瞎话。
殷天起身去了厨房。从桌上拿起大瓶的矿泉水,里面已经喝了一半,那是提拉米苏喝的。殷天拿着矿泉水去了阳台。
阳台的一角放着盆褐色的花盆,盆中种着虎尾兰,绿白色的叶片像是利剑朝着空中伸展。殷天蹲着望了望虎尾兰,摸了摸它厚实的叶片,往花盆中浇了水。
“帮我按摩!”提拉米苏在卧室叫喊。
殷天没有答应,他冲着虎尾兰打了招呼:
“晚安。”
提拉米苏很快睡着,殷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在睡前肆意翻飞。
我今天杀了个人。杀了个叫做莫里神父的家伙。他杀那些无辜的孩子做纸张,他罪有应得,他该死。我杀了他。
殷天用力揉了揉面孔,假装笑了起来。这笑容满是空洞。没有任何人的生气。
殷天忽然吐了口气,恢复了冷淡。
得了吧。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想要尽快完成本月的指标罢了。可以拿着报酬去买足够的食物。然后可以窝在家里。那人是否罪有应得,从不关心。
人世间的所有,与殷天有关的很少。如果有天协会让他去杀个无辜的人,殷天会怎么样做,他还没有想过。
提拉米苏的呼噜声浅淡,殷天逐渐陷入了睡眠。
殷天睡着了。他向下沉没,穿过各色炫彩的奇怪之物,直到漆黑深处。他很奇怪今天为什么没有去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