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说都是为了我 2
余赋远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看上去吹弹可破的样子。
记得孟稚青曾经还打趣说,余赋远可以去拍女士化妆品的广告,一定会很受欢迎。
现在的他躺在这样病床上,病房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带着些许的灰调。
我很讨厌医院这种地方,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刺鼻。
所有的陈设都是白色的,看上去完全没有生机的样子。
即便是没病,来到这里不出两天,肯定也是惹得一身的病。
我安静的坐在余赋远的身边,来的时候我还买了一些水果。
不知道他平时喜欢什么,就都买了一点儿。
小时候听大人们说,生病的人要吃罐头才可以痊愈。
我还特意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罐黄桃的罐头,希望能派上用场。
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余赋远始终盯着我看。
直到我被看的浑身不舒服之后,想着做点什么来缓解尴尬。
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那罐黄桃的罐头,使劲浑身解数,却怎么也不能打开。
“给我吧。”余赋远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罐头交到了他的手上。
余赋远接过罐头,把它倒了过来,使劲的拍了两下底座。
等在转过来的时候,轻松的就把罐子打开。
“笨。”余赋远把罐头重新递给了我。
“我不吃,都是给你买的。”我摇了摇头说。
“快吃吧,你吃和我吃都是一样的。”
“不行。”我态度很是坚决。
“之前听大人们说,生病的人都是要吃罐头的,这一罐你都必须吃干净。”
“那好吧。”余赋远点了点头。
我将一个一次性的勺子递给了他,他开始乖乖的捧着罐子吃了起来。
杨与和孟稚青面对面坐在麦当劳里,桌子上什么食物都没有。
“怎么约在这儿了?”孟稚青疑惑的说。
“没什么,就是有事儿跟你说。”
“那你说吧。”孟稚青好奇的说。
“我爸的手术费有找落了,我以后不去西餐厅工作也没有问题。”
“就不用再麻烦赋远哥了。”杨与接着说。
“就算叔叔的手术费解决了,你也需要工作的啊。”孟稚青焦急的说。
她内心还是希望杨与能留在自己身边,能在自己一回头就能看的见的地方。
这样她的内心才会觉得安静,平稳。
“没关系,我姐会帮我找的。”杨与平静的说。
“你姐?”孟稚青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孟稚青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杨与还有一个姐姐,他也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孟稚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十分了解杨与。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多一些。
很少能听到杨与说有关自己的事情。
孟稚青不自觉的有些感伤起来,觉得是自己对杨与关心的还不够。
“嗯,我妈妈现在老公的女儿。”杨与面无表情的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与看上去和过去不一样了。
从前的那个淘气的男生,意气风发的样子,在现在杨与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的杨与像是成熟的大人,只是披着孩子的皮囊。
“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事的话我都会告诉你的。”杨与说完朝孟稚青笑了笑。
孟稚青努力的勾起嘴角回应他。
眼看着余赋远将一整罐的黄桃罐头全部吃完之后,我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我接过他递来的空罐子,放在了地上。
心里想着一会儿走的时候连同其他的垃圾一起扔掉。
“现在说说吧。”我抬起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都说了嘛,还不是为了你。”余赋远笑的贱贱的。
如果此刻是孟稚青坐在他对面的话,两个人免不了一场恶战。
余赋远说,那天本来是要去找孟稚青和杨与吃饭的。
开车路过一家甜品店,店门口摆放着一个偌大的易拉宝的招牌。
上面写着:新品草莓蛋糕——给你最珍贵的人。
在余赋远的印象里我最喜欢的口味应该就是草莓味。
至于他的这个判断从何而来,我想大概就是来源于游乐场的草莓冰淇淋吧。
余赋远把车停在马路的对面,穿越马路走进店里。
“这个就是这次的新品?”余赋远指着柜台里的一个甜品问导购员。
“是的,先生。”导购员小姐笑的甜甜的。
那是一个心型的草莓蛋糕,通身都是粉色的,上面还用红色的巧克力做了一个大大蝴蝶结。
心型的蛋糕上还用英文写着:onlylove的字样。
“帮我包起来吧。”余赋远说。
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余赋远站在路边看了一眼手表。
还没有到孟稚青他们约定的时间,就想先把蛋糕先送到我家里去。
穿过马路的时候,蛋糕盒上的彩带突然松动脱落了。
余赋远为了不让蛋糕掉在地上,就没来得及看来往的车辆。
这时一辆越野车刚好从拐弯处驶来,直接撞上了余赋远。
余赋远当场被撞昏迷,就被120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幸好是拐弯的路段,来往的车辆行驶都不算太快。”余赋远轻松的说。
“不然,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可就要守寡了啊。”余赋远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后来手机也丢了,今天才刚让家里人给我买了新的手机和电话卡。”
“稚青这两天一直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我皱着眉头说。
“没有她电话号啊。”余赋远委屈的说。
“怎么可能,你连我的手机号都有,怎么可能没……”
“你的手机号,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余赋远突然间真挚起来。
一双眼睛深情的望着我。
我发现每当余赋远这样望着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发光。
他像是在看一件奇石真宝一般,想要即刻拥有我。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余赋远疑惑的说。
“都是因为去给我买蛋糕才发生的车祸,对不起……”
还好他没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该怎么办?
虽然不是我让他去买蛋糕的,但事情的起因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不管怎么想,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温热。”余赋远有些悲伤的说,“我真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永远都不要。”
回到家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把余赋远住院的事情告诉妈妈。
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如果说了,事情到变得严重了。
“妈妈,我回来了。”我一边站在玄关脱鞋一边说。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打你手机也关机。”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生气的说。
“手机没电了,和稚青去她家西餐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撒谎的技术变得好了起来。
记得原来的时候,孟稚青总是嘲笑我撒谎的功力。
她总说:那种一眼就会被人看穿的谎言,还是不要说得好。
“这样啊,你这孩子,下次要跟家里说一声啊。”爸爸也接起话茬来。
“不然我和你妈妈在家多担心。”
“知道了。”
我转身回到房间,将自己整个人扔在床上。
想起刚才余赋远的话。
“温热。”
“我真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永远都不要。”
他是这样说的,我记得很清楚。
从前我一直觉得余赋远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让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躁动起来。
每一根汗毛也都变得根根分明。
可是最近的这些日子,余赋远有时又像是需要爱的小孩。
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着一些沁人心脾的话。
一早来上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孟稚青的状态不对。
阮奕坐在我的对面,不时的调侃孟稚青像是霜打的茄子。
依照原来,这会儿阮奕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今天他还坐在我的对面,安然无恙的继续调侃孟稚青,可她就是无动于衷的盯着手里的苹果使劲的看。
“这个苹果是靠眼神就能开花结果还是怎么样?”
“稚青……”我担心推了一下她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
“温热,你说……”孟稚青有些忧伤的看着苹果。
“杨与他送给我一个苹果是什么意思?”
“送个苹果给你而已!大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纯情了?”阮奕带着嘲笑的语气说。
孟稚青回想着昨天和杨与在麦当劳里的对话。
“这个给你。”杨与递过来一个苹果。
“苹果?给我苹果干什么?”孟稚青笑着问。
刚想把苹果往嘴里送的时候,杨与的话让她怎么都不能继续下面的动作。
“这个苹果还给你。”
“还给我?”孟稚青诧异的问。
“什么意思?”
杨与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出了麦当劳。
孟稚青坐在原位一脸诧异,她始终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中午吃完饭,我和孟稚青站在走廊里向窗外看去。
她的手里依旧攥着那颗苹果,拼命的想着什么。
我心里想着,这个学期又快结束了,就觉得日子真的过得好快。
不知不觉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不知道留下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好久不见啊!”东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说起来明明同在一所学校,一栋教学楼。
虽然不在同一个楼层,可见面的机会就是少之又少。
“好久不见。”我转身跟她打招呼。
孟稚青正想着事情想出了神,竟没有发现此刻身边早就已经多了个人。
“她在干嘛呢?”东淳笑着问我。
“看苹果。”我如实回答。
如果真的让我说明孟稚青到底在干什么的话,我是真的说不上来。
我想,这个问题就算是问孟稚青本人,她也未必能回答的上来。
“看苹果?”东淳疑惑的说。
“该不会还是初中的把戏吧?”东淳此刻笑开了花。
“什么把戏?”这次轮到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忘了?”东淳接着说,“就是圣诞节时候的告白果啊!”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和孟稚青都埋了一个告白果在空地吧?”
“你怎么知道?”
我突然觉得奇怪,当初我和孟稚青去埋告白果的事情,应该只要我们自己知道。
充其量再算上阮奕和杨与。
东淳是怎么知道的?
东淳被我这么一问,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上话。
看着她的反应我更加怀疑起来。
“马上就要上课了,我、我先走了!”
东淳说完转身跑向走廊的尽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疑惑的问孟稚青,“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没有等到孟稚青的回答,我转头看向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孟稚青早以是泪流满面。
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冬天受冻的小鹿。
“稚青?稚青……”
看着孟稚青在我旁边哭成了个泪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了?”我着急的问。
“你倒是说话啊!”
我将孟稚青抱在怀里,任由她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在我的肩膀上。
她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整个人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从一开始的哽咽到后来的呜咽。
再从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看了过来,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孟稚青。
孟稚青哭得不能自己,右手抓在我的手臂上,指甲几乎嵌入到我的肉里。
突然我被一双手揽入了怀抱,孟稚青也顺势离开了我的肩膀。
我被阮奕护在怀里,他低头看向我的手臂。
孟稚青的指甲痕迹清晰可见,阮奕的眉头微微的皱在了一起。
阮奕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孟稚青的头上,她的哭声一下子就降低了下来。
“你傻不傻?”阮奕皱着眉头说。
孟稚青平复了心情之后自己回到座位,大概是哭累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阮奕和我坐在走廊拐角的台阶上,他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创口贴,贴在了我的手臂上。
“就不知道躲一下。”
如果他不拿创口贴过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手臂已经被孟稚青抓到流血。
虽然伤口不深也不大,但还是很痛。
“我下次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阮奕故作夸张的说。
“温热,别弄上了你自己。”
“不管是表面的还是内心的,我都不想看到。”阮奕说。
孟稚青趴在桌子上,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睡觉。
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杨与发短信。
“你这是,在和我说分手吗?”
她将短信编辑好,却迟迟没有勇气发送出去。
右手的拇指按在删除键上,拼尽全力将屏幕上文字清空。
又将手机扔回书桌堂里。
没人看见,有一滴透明的液体挂在她的鼻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