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年夏天
七月晃晃而来,路鸢的素描水平也进步了不少。于老师昨天送了她两张慕夏作品回顾展的门票,午饭过后,她拿了一张票出门,另一张留了抽屉里。
外面的阳光已是盛夏时的鲜亮,路鸢乘车到了美术馆,来看展的人形形色色,混迹在人群里,也是一种放松和自由。
她被这些沉醉于画卷的人感染,步履轻快地从一副作品前走到另一幅作品前。装裱在画框中仪态万方的女性令人陷入无限的遐想,她们水润饱满,慵懒高贵,胖也胖得这么好看真的很不容易。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脑海里把许奉霖与之联系,可能他们同样是陈列在那供她观赏,再让她心满意足地离去。
回来时已经下午六点,周姨见路鸢嘴角噙着笑意,问:“去哪儿了,这么高兴?”
“去看画展了。”路鸢凑到她身边,手软软地搭在她的肩上,徐徐地说:“阿姨,你上次教我做的桃花酥我又有点忘了,再指导我一下呗?”
“好。”她笑着答应,带路鸢去了厨房。
陈列好食材,路鸢回想着:“先和面是吧,阿姨?”
“嗯。”周姨点点头,帮她把比例调配好,看她慢慢地做着,她虽然不娴熟,却一副沉稳老练的样子,挺有趣的。
两个小时过去,多数是在等面团一次一次醒发,路鸢的脸上都有些困意了,手背擦掉黏在脸上的鬓发,深呼口气继续。
许奉霖回来时正好进行到最关键的步骤,他寻声到厨房,看见路鸢在操作台那边认真地问周姨:“这样对吗?”
周姨坐在椅子上探头看了一眼:“对,特别好。”
然后路鸢又低下头去雕琢,零碎的鬓发飘动,勾勒着动人的脸庞。
许奉霖走近,看见案板上几朵五瓣的面花,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什么恶趣味啊……
“先生回来啦。”周姨起身看着他说,然后将厨房让给二人。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站到路鸢身边问:“你做的吗?”
她自信地点头,手上的动作没停,炫耀地说:“好看吧!”
“真傻。”
一盆冷水泼下来,路鸢什么也没说,在面饼上撒好黑芝麻饰作花蕊,将其放入烤箱,直到整理好操作台去洗手也没理他。
她擦擦手欲走出厨房,却被他用身体拦住,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便往右。
“幼稚。”她气呼呼地吐出两个字。
许奉霖将她推到木饰墙面上,他的气息沁入心脾,她仰着头,眸光流转,沉醉在他的注视里,发现他的眉目竟如此温柔。
她笑出来,顾盼间尽是风情:“看来你今天心情也不错。”
“被你发现了。”他嘴唇轻轻碰碰她的,等她回应。
她没有再问下去,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鼻尖和唇角贴向他的脸颊,把自己的情绪分享给他。
许奉霖托住她的腰,眼睛里是判断和笃定:“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真的是什么问题都问得出来,路鸢垂下眼眸不看他,嘴唇移到他唇间深深地吻下去,像他曾经引诱她那样。
面对她热切的攻势,他在心里调侃自己:是玩养成游戏吗……
远远看去是两道优雅的剪影黏在了一起,不能再登对。
他将她抱上了楼,走廊里她细长的葱指滑进他的衬衣下摆,用指腹摩挲他的皮肤。他低头看见她偷笑的样子,开玩笑说:“看来是真的了。”
一番云雨后,路鸢还惦记着她做的桃花酥,裹着睡袍下楼到厨房,周姨帮她把这些玫色的饼放到了陶瓷盘子里。
她拿起来一块闻闻,有股甜腻的味道,嫌弃地放了回去,叹一口气回了主卧。尝过了那么多珍馐佳肴的许奉霖,怎么会觉得她弄出来的这东西好吃。
中旬路鸢录取通知到了,一想到未来有迹可循,身体都变轻了。许奉霖说要给她庆祝一下,下班后带她去了吃了顿好的。
餐馆开在一栋老洋房里,是某位名人的故居,她跟在许奉霖身侧,没有去打量周围,来往的与他相识的、不相识的都会关注到他,充分说明了他很好看。
路鸢没想到和他一起出来竟然还会有这么好玩的事,入座后他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惊喜吗?”
“嗯。”她看着他的脸,“没想到你这么引人注目。”
他笑了一下,“嫉妒了吗?”
“我看起来像嫉妒吗?”她求证的反问。
“不像,像得意。”他低头翻着菜单。
“嗯,是有那么点得意。”她承认,又想问什么,却被一声“奉霖”拦下。
她背对着那个人,通过他脸上的表情推测着,这个人和他关系绝对不一般。
盛晴款款地迈着步子走到他们的桌旁,才看清许奉霖对面坐着的这个女生,五官明丽,英气爽朗的样子,在她的注视下也没有流露出怯弱,反倒是她的心不可遏止地沉了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起身问盛晴。
路鸢跟着许奉霖站起来,将和他在一起时的肆意敛起,换上礼貌乖巧,好像跟着家长待客似的。
这个举动一把将盛晴的心火点燃了,可她看起来还是一贯的恬和,说起话来温声软语:“回来一周了,这位是?”
“她是路鸢。”他介绍,又看向路鸢:“这是我朋友,盛晴。”
“你好。”路鸢伸出手。
“你好。”盛晴轻轻回握,触到路鸢的皮肤,抗拒的感觉被指尖的暖意平息了。她不打算久留,嫣然地看向他:“不打扰你们了。奉霖,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好,改天见。”他笑着,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
路鸢的手搭在刺绣椅背上,看着盛晴走到那边的位子才坐下来,和他出来几次她总结出,许奉霖碰见熟人的频率这么高不光是因为他认识的人多,还缘于他总是固定地去那几个的地方。
一直在盛晴身后的朱岫云入座后才开口:“你知道那个路鸢吗?”
盛晴摇头,未表露出担忧也未表态。
朱岫云看她将心境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替她发愁,这样的闷葫芦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撩到许公子啊。往那边瞄了一眼,路鸢笑得晃眼,不忍坐视不理:“要不然你适当地暗示一下吧,这样谨慎也太被动了。”
“我怎么开口啊……想到要和他说这些事就觉得尴尬。”盛晴手托着两耳纠结地说。
朱岫云倚到靠背上又迅速弹了回来,向她说着重要情报:“诶,她去好像要去洗手间。”
她没回头,去洗手间了又能怎样呢,难道她要跟去吗?对面的朱岫云缓缓起身,对她说了一句“我去给你看看。”然后挪着快而碎的步子离开了。
路鸢关上门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镜前灯的光衬得她的脸像是被精雕细琢过,她满意地做了个假笑,转身走出去。
一个若绿的身影与她两肩相撞,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有人穿这个颜色的裙子。
“对不起对不起。”朱岫云满是歉意,眼神里迸发着演技。
路鸢看着她的睡凤眼,想起来她刚才是站在盛晴身边的,似乎来者不善啊。
“没关系。”路鸢客气地说了句,没急着走。
餐馆里的布置完全是按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尤其是朱岫云的缎面裙子,让人感到时空错乱。路鸢有种穿越到了旧上海和演年代剧这两种错觉,二者她都很陌生。
“诶美女,你口红什么色号的啊?真好看。”
朱岫云一张嘴就把她拉回了现实。没错,她朱小姐就喜欢这种爆土爆土的风格。
“我不记得了,你喜欢的话我那支你拿去做样品吧,一会儿我带你去拿。”路鸢缓过神而来陈述。
“不不不不。”朱岫云忙阻拦,“还是很谢谢你。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我是89年的,你是哪年的啊?”
“我是90年的。”她多报了三岁。
“但是你皮肤真好啊,你平时都去哪个美容院?”
“没怎么去美容院。”
朱岫云又凑近了些,拿出手机来问她:“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吗?想问问你口红是哪个牌子的,也算交个朋友啦。”
“好。”她随口说了一段数字,向外走去,那抹若绿的身影也跟着她出来。
“再见。”
路鸢先走了,回到座位许奉霖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啊。”她疑惑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哦,我刚才遇见了一个人,她拉着我聊了一会儿。”
他表情淡下来,没有接着说下去,给了路鸢一点喘息的空隙。
吃着吃着,她抬眼看了他一下,如果他知道她说的那个号码是他的电话,会怎么样?
回家路上,许奉霖播放了一些舒缓的音乐,路鸢从车窗玻璃上看见自己勉强的笑容,她这副鬼样子,难怪他不说话……
她转过头看他,他侧脸轮廓清晰了许多,原来是瘦了,这段时间他都接近凌晨才回家,也不知是在忙什么,不过估计也快忙完了,下旬他不是有假期嘛。
许奉霖忽然将手伸到她身旁,掌心向上,路鸢端详着他的掌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扣住她的手,温暖从他的掌心和指尖传来。
“你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还好。”
“你喜欢我吗?”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