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年夏天
在欧胡岛上住了几天许奉霖带她去了茂宜岛,茂宜岛的游客稍少一些,更能静下心欣赏一下风景。哈纳公路有六百多个弯道和五十几座桥,几乎所有的道路都是没有白线的崎岖山路,出名的难开,他好像刻意不想报旅行团,估计以前在这条路上自驾过,路鸢坐在他旁边也没怎么担心,扭着头看着车窗外沿路的风光,山峡间飞流直下的白色瀑布、布满热带雨林的海岸高山,转到另一边是蓝得摄人心魄的太平洋,人类啊,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顺着路开下去都是砂石路,特别容易打滑,又让她见识了一下许奉霖的驾驶技术。临近傍晚在一个unipokobeachpark停留了一会儿,这里很安静,海面波光粼粼的,铺好银红色的毯子等待日落。
比较特别的是浅滩被石块堆砌成的矮墙围住了,小孩子也可以过去玩。两个人坐在石头墙上晃悠着脚看晚霞,望着那颗想渐近海平面的亮黄豆子。许奉霖的将靛青色长裤的裤脚挽到了膝盖下,她的裙角被风吹得拂到他小腿上,痒痒的,提醒他路鸢在他身边。
她看他想得出神,不忍打扰,许奉霖很少发呆的,更别说像今天这样沉默了一整天。他能这样享受着静谧令她很欣慰。许奉霖只将他的生活刨开了一个小角给她,却也折射出了许多艰辛。
“你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啊。”路鸢忽然说了一句。
“让你失望了吗?”他眼中的神韵恢复了。
“感觉你的生活稍微单调了些,而且不喜欢做任性的事。”她接着说。
“那些以前都做过了。”许奉霖浅笑着,低下头看看四只随意地垂着脚尖的脚,路鸢的黑色长裙上嵌着勾金的叶子,摇曳在水面上,要掉几片进去似的。
“好像也没什么控制欲和占有欲。”
“你要不要直接说你爱我?”他转过头开玩笑地问。
路鸢看着他的笑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需要她回答,他又说:“其实大家都一样,不要觉得自己特殊,会变成怪物的。”
“这样想会过得很幸福呢。”她点点头。天边的暗红已不足以照亮这方空间,亮黄豆子早已不见踪影,路鸢伸出掌心托住他的脸颊,吻住他,她之前在一部电影中看到男女主人公在日落的海边接吻的画面,悄悄地在心里种草了,如果他们出行恰逢落日的话,一定也要这样吻他。
回国已经八月九号,路鸢的肤色后来又白回来一点是得益于许奉霖将她困在酒店缠绵了几天,刷新了她对sex的看法。她开始习惯了一副娇态地站在他身边,习惯了说话时偶尔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或是眼神交换之后自然地吻一下。
周姨也看出两个人的关系是更近了,常常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碎言碎语,她虽然听不清但也能从他们的交流中看到默契。
下午路鸢回家看了看妈妈,住了一晚让许奉霖到她学校附近的书店去接她。寒暑假算是书店的淡季了,她站在书架前挑了半个多小时店里才来过四五个人,空调吹得她有点恶心,拍拍胸口稍稍缓解了一些。
她翻着手里的《抗战忆事》,一页一页的历史浓汇在严肃冷静的叙述中,力透纸背。刚开始还留一点注意力在书店的门上,后来就被文字深深地吸引进去,他站到她身后也没发现。
许奉霖扫了一眼她对面架子上的书籍,都是关于近代史的,她手上的那本字里行间都是与现在这个时代隔得遥远的场面,米色的纸张像反光板一样将她白皙的脸照得晃眼,去夏威夷呆了那么久,也没见她变黑。
无意间他手搭在她腰上,她像兔子一样惊得微动,看到是许奉霖心才放下:“你来得好快啊。”
“没觉得。”他挑挑眉毛说。
路鸢被甜到了心,盈盈地笑出来,合上书准备出门,他将她拉了回来放到怀里细细地亲吻,她细白的手臂环抱着他,嘴唇热情地辗转着。
在看监控录像的书店老板在笑容可掬,现在这些热恋的情侣啊。
他刚放开她,路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路鸢?”
循声望去,穿着蓝色a字裙的佳欣站在书架边缘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恋爱的?”
路鸢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答,一旁的许奉霖礼貌地向佳欣伸出手:“你好,我是许奉霖。”
“你好,我叫刁佳欣。”佳欣笑着,好似手中有待价而沽的宝贝。
她难以接受这一副和睦的画面,怎么会这么巧?佳欣也不像是爱逛书店的人啊。
佳欣更了解路鸢,朝她晃了晃手里还没拆掉塑封的杂志,封面上是佳欣一直在追的组合bigbang,“我发誓,这是我从放假以来第一次来书店,要不是我家那边这本杂志卖完了,也不会过来。”
路鸢克制住自己要去捶她的冲动,好整以暇地假笑:“还真是巧啊。”
“缘分嘛,不就是这样。”佳欣幸灾乐祸地哈哈着,又收敛起调笑:“嗯……我书也买完了,不打扰你们啦,改天见哦鸢鸢。”
“拜拜。”
她挥挥手,在佳欣的背影远去后重重地落了下来。
路上路鸢摆弄着刚入手的新书,爱不释手。一想到佳欣看见她和许奉霖接吻的样子就想捂脸,天哪,她以后怎么见佳欣啊,要不就绝交算了……
许奉霖看出端倪故意逗她:“还在回味吗?”
“嗯?”路鸢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无语地抿了下嘴,低下头继续研究书封,不知道是动作太急了还是晕车,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浮上来,抬起头喘了口气,直直的看着车流变幻的马路。
回到家周姨正在准备晚饭,路鸢上楼换了件衣服然后去帮忙,周姨正在往砂锅里放竹篦子,又把处理好的鲫鱼放进去,撒上小葱、八角、香叶等等,路鸢看着去了鳞的鲫鱼皮肤上蜿蜒的纹理,呕吐感又翻腾上来,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啊呀,路小姐你怎么啦?”
周姨见状扔下手里的糖罐过去看,路鸢蹲在马桶边,捂着胸口向里呕着,没什么脏东西,干呕了一阵只吐出些水。
周姨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地后背,待路鸢平静下来才问:“是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吗?”
“可能是。”路鸢站起来去洗手池打开水龙头,触手是温和的暖流,却是杯水车薪,有一个念头被拽了出来,吓得她直哆嗦。
“别怪阿姨多嘴,路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啊?”周姨眼睛里现出冷静的担忧。
这样路鸢更怕了,这个月她姨妈没来,马上就要到下个生理周期了,虽然以前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她还是买了验孕棒测了一下,没有怀孕。如果验孕棒不准的话,她现在孕期就该有四十几天了。
周姨见她若有所思,又接着说:“还是早点确定一下比较好,你这种情况不可以拖啊。”
她正准备和周姨说自己用过验孕棒的事,许奉霖便站到了门口,眼神淡淡地静观。
路鸢不敢看他,一边抱着自己生理期不准的侥幸一边不停地思考如果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周姨立刻退了出去,许奉霖靠近,将她揽过来说:“别想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镜子映着他抱着她的情形,很像一对新婚夫妻,人们都说像什么就是在想什么,所以路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她伸手环住他,头埋在他胸膛里,嗅着他的气息。时间像流沙一样淌过,祈愿一般绵长。
“吃饭去吧?”他揉揉她的头发说。
“嗯。”路鸢放开他,拉着他出去了。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吃饭,但是不吃的话他可能会陪她一起饿肚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饭桌上路鸢慢慢地往嘴里送着白糯的米饭,脸色如常。九月份她就要去北京,还有二十天,最后的十天她肯定是要回家的,那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剩这十天。回顾这三个多月,好像过了三年那样漫长,漫长人生中能有这样一段美好的光景,她已经很满足。
临睡前她又呕了一阵,许奉霖拿着水杯和毛巾站在她身后,有点恍惚。
“很不舒服吗,去医院吧?”他怀疑她可能是吃错了东西。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没那么严重。”她倒不矫情,整理好又回到床上去了,盖上被子蜷着腿看书。
许奉霖挪过她的身体让她靠着他,她垂着头,黑发遮着脸庞,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温柔得让她沉醉。
“你不开心吗?”他酝酿了很久才开口。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假设你现在和我一样的年龄,假设你真的怀孕了,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很好”他语气幼稚得像个少年。
路鸢笑着去打他:“你还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