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老头
说实话，那一刻张昭确实是被吓到了，不过随后他把老人从篓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仅仅只是醒来了，体内仍然还是一团乱麻，连走动都很费劲，至于对方说的报答什么的话，他也就听听罢了，也许对方确实大有来历，但是如今都这个样子了，至于自己身上的家传武学都还未练习到家，就不再奢望对方能报答什么了。
老头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出来稍作运动之后就四处走动，还不时做些点评，“这个地方的格局还是很不错，依山傍水，青龙吐目，有水准，就是里面的陈设老旧了些，又有许多脂粉气破坏格调”，就连准备发脾气的王颖都忘了自己的初衷，跑去问张昭：“这个老头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碎嘴”？
“早上有只鸟通知我，然后跑去捡来的”，听的王颖直翻白眼。
等王颖弄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嘴巴张的老大，“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一只鸟，然后捡回来一个脏兮兮，来历不明的老头？”
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坐在椅子上，嚷嚷道：“老人家已经很饿了，小子你中午只顾自己吃，现在到家里了，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张昭惊了一下，难道老头一直都在装晕的吗，不过晚饭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去厨房做起饭菜来，好在他身手麻利，王颖每次差人送来的食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发挥起来倒也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可以说，除了看书，做饭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厨房外面突然传出争吵声，张昭出去一看，老头座前一堆骨头，脸上笑呵呵的，王颖则是满脸不快，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先前端出去的菜，老头东筷子速度太快了，结果王颖一个不留神，一条糖醋鱼已经被整个夹走，只剩下盘底一点汤料。
王颖怒视老头，然而只见老头把鱼肉往嘴里一放，接着就是白花花的鱼刺吐出来，如是再三，转眼一条整鱼就变成了一堆鱼骨。
王颖也是吃过无数次鱼，从没见过这种吃法，还没等王颖惊叹完，老头又开始盯上一盘辣子鸡，虽然辣椒壳不少，但是每筷子都能挑出一块大的鸡肉，王颖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干脆倒持筷子，当匕首用，专门截击老头的筷子。
然而老头也不着急，脸上仍是笑吟吟的，筷子时快时慢，角度也不见得多么刁钻，王颖费尽心思，怎么都擦不到老头筷子的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盘鸡肉被一块块夹走吃掉。
她干脆放弃干扰，专心在菜里面翻找鸡块，可是每每才扒拉出来都会被老头的筷子更快一步夹走，如何不能让她气的牙痒痒，只能拿着筷子在盘子里乱戳一通发泄怒火，在她看来张昭做饭自已应该是第一位吃的，好歹也算屋子里的女主人不是。
想到这里，王颖怒视张昭，让在一旁看戏的张昭连忙收敛了笑意。
在张昭看来，王颖本身应该是在匕首上下过功夫的，深得快准狠要义，只是遇到老头这种老手，节奏就不由得被带跑了，偏偏心里着急，越急越乱，最后只能被老头牵着鼻子走。
虽然觉得好笑，不过张昭还是要照顾一下王颖的情绪，免得引火烧身。只好说道：“不要紧，你拿来的肉有多的，我刚好再做个土豆炖牛腩”。
张昭特意加了点辣椒香料，还没出锅老头就冲到厨房来候着，不过还是尊重张昭这个厨师的权威，乖乖的被赶出厨房外面去了。
这次张昭学聪明了，干脆做成了盖浇饭，将三个菜平均分配浇在饭上，确保三盘都一样，这才端出去，果然再没有发生什么争端，老头脸皮再厚也没有到从别人碗里夺食的地步。
饭后老头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说道：“好久没有吃的这么畅快了，小子我在你这里住几天想必不会介意吧”。
没等张昭说话，王颖就急忙说道：“没门，我们又不是收容所，你实在没得住的话我出钱让你住酒店去”，王颖可不愿意又插进来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糟老头，而且还这么讨厌。
老头突然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喊道：“哎呦，哎呦，肚子好疼，哪都疼”，张昭连忙走过去，想拉老头起来，却总是抓不到老头的手，只得说：“老前辈，我这里虽然不大，但是住三个人也绰有余裕，只要您愿意赏脸”。
话还没落，老头就抓住他的手臂，坐了起来，还说：“哎呀，刚才不小心滑倒了，我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哪里都住得，谢谢款待啊”。
就这样，老头找了间偏房，就住进来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发现老头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相处，只不过有时候会独自跑出去，直到很晚才回来，喜欢吃饭的时候灌两口酒。
这一天，在张昭练完拳之后，老头突然说话了，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头摘下墨镜，缓缓说道：“小伙子，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练得错拳吗”
“我看你练拳架势分毫不差，如同用尺量过的，可见你的确下过苦工，而且力求准确，但是，恰恰有些东西是无法去丈量的。”
张昭眉毛一挑，反驳的话还没出口，老头就接着说道：“你知道心脏何时缓何时急，血流何时缓何时急，两只眼睛看到的东西相差多少吗，你能控制身上的每一片肌肉，你能控制肌肉的每一丝纤维吗，见过脑子蠢的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蠢的，武学在于意，在于神，身体如何运作，无需去控制每一个关节，因为人有脑子，不是机器”。
“那我这套拳还请您帮我点评一下”张昭颇有一点不服气，当下把思索多日的狮猿劲演示出来。
老头看完了哈哈大笑，笑的背都直不起来，让张昭黑着脸暗想是不是要笑死了。
“小兄弟，我观你似乎同时使用了两套极为高深的拳法，一路蛮荒凶烈我没有见过，另一路似乎是霸王宗的狮王拳，目前炼成的人只有醉狮还在外面行走，你这应该是从他那里学来的罢，但是老实说得其形未得其神，最后练得似是而非”。
“你如果不信，那我和你演示一下罢”老头也不理张昭的黑脸，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走到一把扫帚前，随意折下一根细杆，上面还有许多细小分叉，说道：“嗯，用这个就够了”。
张昭眉毛一挑，他的心中已是怒极，这个老头居然这样羞辱他！
也不用兵器，张昭见老头还是坐在椅子上，然后对着自己勾了勾手指，便伸手去夺那细枝，然而方一出手，那根细枝就如怪蛇一般扭动，咬向自己的手臂，张昭双臂回转，却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分击老头手臂，老头既然托大限制动作，那想要挡住必然要站起来。
张昭却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一片泥潭之中，眼见一条巨蛇吐着信子，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将自己撞开，张昭最后只来得及摆出十方拳中的守势，就如同陷入无穷下坠。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昭发现眼前的老头正笑眯眯的拿着一根细枝，自己跌坐在地上，手臂之上有一点红色痕迹，似乎刚才被抽打成的，现在看来还在不断的变淡，如果再过一会就可能看不到了，明白自己是碰着高人了。
张昭站起身来，走到老头面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张昭受教了，还请指点”。
老头似乎很满意张昭的态度，缓缓道：“你的技巧已经很好了，但是还没有自己的神，狮王拳的秘籍摆在霸王宗也有百来年了，然而百来年也只有醉狮一人可以练成，这是为何，醉狮能得狮魂，是他的内在成就了外在，而非反过来，当然佛门有观想之术，你若是在内心观想也可成就，但是那样就落得下成，他人之佛，终究是泥塑土胚，推之即坏”。
“还请前辈教我，有办法补足吗”张昭又问。
“反倒是你最后使出的那一招，所到之处，皆为王土，这个意境倒是颇为博大，不过只有骨架，可以发挥之处颇多，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创，我观这套功法已经融入你骨子里，又何必舍近求远，至于舟行万里，只能在甲板舱位之中修修补补，可曾听说过把龙骨整个抽出换了的，有取有弃即可”。
那老头一番话说完，似乎是酒足饭饱，居然直接呼呼大睡起来。
王颖听了说道：“老头确实有两手，但是他的话也不必真的相信，几句话就要你从头再来，凭什么啊，你创的狮猿劲谁不知道啊，威力是有目共睹的，实在不行去找醉狮，或者去京都请求观摩那个怪物，总能有办法的”。
张昭却是冷汗湿透衣背，如果不是今日这个高人提点，他还在为那点成就沾沾自喜，说不定还会以之为根基进入下一境界，那个时候，他就再也别想有所成就了。王颖毕竟更多的走玄术的路子，只需要解锁血脉，依靠影魔传承就能一路向上，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选择，武道根基在十方拳，他不知道父亲曾经练到了什么境界，但是现在想起来，绝对不会低，那么该如何选择就很明显了。
张昭整整习练了三天十方拳，把这些天生疏的感觉找回来，这才以此为基，开始有意识的分解那两套拳，并不是他自己草创的狮猿劲，而是最初的那次领悟，他把对自己有益的剥离出来，取狮拳之睥睨天下的气势，七百二十个变式中用得上的只有二十八个，又取怪物拳中的简洁，肌肉抖动的简洁，出招直取要害的简洁。
其中占据最大的那股吞天兽性反而全部剔除，因为这个与他的特质严重冲突，十方步要求的是完全的控制，精确到每一个变量，可以狂，可以傲，但是不能把躯体的控制交由本能，必须时刻冷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