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家人
一回府包子便催着自家小姐去了庆荣堂，老夫人却不急着说什么，只留了孟千璇一起用膳，用过晚膳才告诉她。老夫人准备将府中针线和厨房一应事交给她，明日起这两处的管事便直接去青芜居回话，也免了她每日来庆荣堂几回，浪费时间不说还劳累，往后只每月来两次向老夫人回话便可。孟千璇自是没什么异议，尔得省了不少时间，也免了每日来回的跑，只是老夫人这般急切，她管这些事虽是信手拈来，但碍着年岁也不敢太尽心，一直藏着拙，只是没出什么差错而已。老夫人这便将两处要事交到了她手上，栽培之意太明显了些，怕是想将这整个尚书府的担子都交给她吧，只是她一个女子，她倒没什么，前世能以女子之身扛起半壁江山，如今扛一个尚书府倒显得轻松了许多。只是原以为当了个世家小姐，能衣食无忧恣意一回了，不成想还是要扛起尚书府的门楣，倒是老夫人能想得这般通透，也不简单。
自那日起，府里的针线房管事和大厨房管事便每日来青芜居回话，这般又过了几月，倒是没出什么大事，两位姨娘被禁了足，囚在那祠堂内出不得门，连带着孟静淑和孟静英也安份不少。便是二房的江氏也久不曾见，听闻也被孟秋关在了佛堂禁了足，日子虽忙碌些却好不安逸，只每回见着祖母总觉着不忍，老夫人已然一头华发，却总一副疲态，她竟是见着了曾经自己的神态，那般劳心劳力，忧心伤神。这日趁着来回话，老夫人留了她用晚膳，她便提议让孟静堂也跟着老夫人学一阵子处理庶务，若是能得大用，老夫人便将这府务交给她们二人吧，也好安心静养，免了整日劳心伤神。
老太太却是笑称璇儿长大了，此事她再考虑考虑。待孟千璇用完膳离去后，李妈妈满是欣慰和老太太话起了家常。
“老夫人有福，五小姐是个孝顺孩子，这是不忍心看着您劳累，想着法儿的让您多休息休息呢。奴婢看着您近日来越发没了精神，怕是五小姐也察觉到了，怕您再累病倒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老夫人也是欣慰笑道：“璇儿是个好孩子，也不枉我这般看重疼爱她。”
李妈妈问道：“奴婢觉着五小姐的法子不错，老奴这么些年看来，大小姐也是个好的，老太太何不就顺了五小姐的意，您也好安享晚年。莫说五小姐看了心疼，便是奴婢，看您这般操劳也是不忍。”
老夫人却是叹了口气道：“大丫头自然是好的，只是她那个姨娘……”
说罢又是沉沉一声叹息，李妈妈问：“可是担心大姨娘撺摄了大小姐？还是怕大姨娘偷了空子行不轨之事。”
“大丫头性子正直，可她那姨娘却是个钻进钱眼儿里的，我只怕……”
李妈妈递上茶杯，又命丫环点上安神香，这才道：“奴婢瞧着大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这么些年也没长歪，且如今大姨娘叫您禁了足，这般行事也叫大小姐放心才是。先前便是您过于操劳，实是没多余的精力瞧着那二位姨娘，现下若放下了担子，大姨娘在您眼皮子底下，翻不出天来。”
老夫人思索着李妈妈的话，越想越是，这才哈哈一笑。
“我这是老糊涂了，你说的是，明儿便叫了大丫头来。”
李妈妈见她终于想通了，面带笑意道：“奴婢这便让人打了水来，时辰不早了，您梳洗过后早些歇息。这些时日有五小姐帮衬着，奴婢瞧着您气色好了些，再有了大小姐分忧，您就安心颐养天年吧。”
第二日一早李妈妈便唤了孟静堂来，一进门便见孟千璇正问前几日采买的金线一事，老夫人正端坐在上，面带笑意瞧着她。孟静堂不解，孟千璇理事已有一段时间，老夫人唤她来是做甚？本以为唤了她来一块用早膳，往常也有的，只是如今看来却不像。老夫人见她来了，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孟静堂选了末位坐下，老夫人却只是瞧着孟千璇，时而满意点头，笑意连连。她倒愈发摸不着头脑了，大清早唤了她来，却只叫她坐着。
待一应事毕，老夫人传了早膳，这才招呼二人一块入座用膳。孟千璇用小勺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梗米粥，又夹了个香酥蟹黄包小口咬着，吃的分外香甜。老夫人就着小菜喝了点粥便停了筷，二人忙也放下碗筷，老夫人却摇手道：“我是年岁大了吃不下什么，你们还是长身子的时候，且吃着，一会儿还要进学，可别饿了肚子。”
直到二人都放下了碗筷，老夫人才问孟静堂：“大丫头，你可知今日唤你来是为了何事？”
孟静堂摇头不知。
老夫人又问：“方才瞧着五丫头如何？可觉着有不妥之处？”
孟静堂又摇了摇头道：“孙女瞧着五妹妹处事有条有理，事事皆安排的妥当，且行事游刃有余，没有不妥之处。”
老夫人道：“近来我精力不济，夜里总要醒过来好些次，大夫说是劳累过了。昨儿五丫头便说，让你同她一样，将这庶务便交予你二人，我便卸下这副担子，也好松快松快。我瞧着你年岁到了，也是时候学着些处理家务，于往后只有好处，你意如何？”
孟静堂一怔，她虽心里一直打鼓，猜测着老夫人为了何事把她叫来，却从没想过竟是要她分担府务。当下推托道：“孙女怕……怕做不好。”
她是庶女，虽老夫人待她们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可她心里清楚，庶出和嫡出，到底是不一样的。且她姨娘又是那般的性子，她左右不了姨娘，还时常被姨娘骂蠢钝，可老夫人怎么放心叫她来管这府中事务，还有五妹妹，她竟也肯？
老夫人声音颇严肃道：“你是咱们府里小一辈里最年长的，且品性能力都不俗，如今五丫头都做得好，你怕什么？且又不是今日便要全交付给你，先和五丫头一般，跟着我学些时日。”
说罢又瞧着孟静堂脸色问道：“可是怕有人嚼舌根子？”
孟静堂不语，她确实怕，怕人说她一个庶女恬不知耻掌管家业，怕人说她居心叵测想图谋家产，说她和姨娘一般贪心不足，生母她没得选，但她一直端正己身不曾行差踏错。
老夫人越发严厉起来。
“是老婆子我要你做，也是五丫头的意思，谁敢说你的不是。你是我孟家大小姐，怕旁人说三道四做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当互相扶持才是。”
孟静堂心下感怀，再不推托，应了下来。自此便如初时的孟千璇一般，日日早晚来庆荣堂，又过了些时日，老夫人彻底放下了肩上的担子，交给了两个孙女。平日里乐得清闲，得了闲后便捡起了昔日的爱好，让李妈妈专门收拾出一间采光好的屋子，又布置了一番以供取暖，专心侍弄起花草来。那花草被精心照料着，时间一长满室生香，引得小丫环们都爱往庆荣堂跑，一靠近便能闻着那浓浓的花香味。老夫人也不吝啬，每凡有花开了苞便叫人各送一盆去青芜居和秋雅苑，两个丫头劳苦功高，送些花儿朵儿去，她们这个年纪正是爱娇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