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西齐往西走玉山关可达漠疆,往西南走原关可至雪域。
雪域耸立着九座巍峨的银峰,气候之寒,冰雪三季难化,银白之景纵横百里,风光旖旎。每年盛夏,冰雪融聚成河,由西向东朝大海奔流,途中与其他支流汇聚成一条横跨大陆的长河。
长河流至九曲山脉后分出两条支流,向北的支流称为湘水,向南的支流称为明水。原本相连的山脉被河流侵蚀出一道峡谷,继续朝东奔流的主流至此也有了中原的名字——原河。
原河流域是东华文明发源地之一,人们早期依以水源,靠水建屋,在肥沃的土壤上种植农作物,每年农收翠绿一片,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远古鼎盛时期原河流域孕育了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到后期只剩风夷、火蛮、雷戎、电狄四大部落。四大部落为资源发动战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后,风夷打败了其他三个部落,并建立了东华大陆上第一个世袭制朝代――夷朝。
夷朝立十四帝而灭。
夷朝之后,民族与国家之间的碰撞让这片大陆更具多样性,时代涌现出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时光流转千年,如今这片大陆呈三国鼎立之态,以原河为界,北境为魏国。而南境之地存以两国,再以明水分线,明水以东为兴国,明水以西为齐国。
在魏国和齐国的西境,雪域山麓下还有一个叫喀察尔的地区。
往前推三十年,南兴北魏还是一个国家――端朝。
端朝出生百越之族,统一东华后经有十三帝,历代皇帝治国何其艰难,十三宣帝只用了九年就毁了它百年根基。
宣帝醉心美姬歌舞,将朝政全数交与舅父——大冢宰时护。
曾有史记载:“宣八年三月初二,帝闻北上有佳人,欲亲之,大冢宰阻之。帝不闻,不顾危国,执意北上。”
但野史是这样记载的:“宣八年三初一,大冢宰持剑上朝,帝有所惮,怒不敢发。宣八年三初二,大冢宰当众斩一妃,帝惶恐,舍都城,北逃阳城。”
至于这两段记载孰真孰假,早已无从查证,但宣帝确确实实北上了。
宣帝北上之路并不平顺,他的出走是临时起意,他未做多大准备,只有两个年幼的小太监陪着他。
他们在过一处山岭时被土匪劫持。土匪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见他锦衣华服,定是富贵子弟,便让他写信给家人。宣帝不敢将信寄往都城,不得已之下把信寄往了北境阳城,随行的还是一只血淋淋的左耳。
宣帝在土匪窝煎熬等待时,都城爆发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动乱。
时护搜遍朝阳宫也没有找到传国玉玺,他笃信是宣帝带走了它。但时不待人,他不得不顶着弑君叛国的罪名派军围堵了都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推翻了端朝在南境的政权,建立了以时氏为政治中心的国家。
由此开启了南北长达三百年的大分裂。
时建之国,称之为兴。
北境大将庞欣得知都城之霍,正当他担忧帝王性命时,他收到了求救信。收到求救信的第一时间,庞欣领兵南下救回宣帝。
宣帝到阳城的第一个夜晚,他赶走了所有的人,独自缩在角落痛哭流涕。
“我懦弱,保护不了任何东西。”
漫漫长夜后宣帝的内心有了质的变化,他决心拯救这破败的山河。他先命庞欣为丞相,其子庞由为大都督,广纳群臣意见,励精图治三个月后,人生又给他上了一课。
支持他的庞欣死了。
怎么死的?官方措辞是病死。
得知庞欣之死的宣帝,在朝堂上说了这一番话:“世人说我昏庸无道,百年山河社稷毁于我手,殊不知王朝表面盛世昌平,内底早已千疮百孔。我七岁登基,不得不仰仗舅父的权威,从始至终我有选择吗?我也有过力挽狂澜的决心,但始终缺乏一个帝王该有的运气。”这一刻,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孤”。
庞欣死后第二天,宣帝吊死于广蔺宫,属于端朝的历史也随着他的死而埋入黄土,大分裂时代正式登上了舞台。
宣帝无子,北境与皇室最有血源的是安仁候是与宣帝祖叔次孙,安仁侯本人并无继承之意,骑着一头毛驴离开了北境。
北境动乱最后以司徒公元修登基而终止,魏国建立了。
南兴北魏皆自诩天命,互不相容,最后以康州划分领土。
康州以南,属兴。
康州以北,属魏。
康州依以天险,自古易守难攻,多少王侯将相从此奠下千秋霸业。康州上可北度广宁州,广宁是北境重城,从这里可直达北境八大州府,其中三个州府乃史上赫赫有名的粮州,北境六成以上的军粮从这里去往各大战场。由康州又可南下青州,青州离都城五百里地,一路畅通无阻,若破青州,取都城犹如囊中取物。
所以康州成了南兴北魏哄抢之地。
南兴北魏在康州主权问题上大动干戈,前后动战百余次。魏国横跨天险作战始终不利于上风,屡战屡败之后,士气锐减,更动摇国之根本。
魏国耗不起了。
最后康州为兴国所占。
元修弥留之际,传话皇子诸臣:“孤虽死,然千秋之业不敢忘。孤身后,诸位誓要夺取康州,魏国之师横扫南境。”
“一统天下!”
这是一代君王壮志凌云的雄心以及未能一统天下的遗憾。
元修死后,庶长皇子元胤桓继位,即文景帝。
文景帝登基初,他对面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南境虎视眈眈已久,稍有不慎,他将成为第二个宣帝,但他幸运于,元修给他留了一文一武两位大将。
文有臣章允明,武有将卿莫武。
章允明与文景帝简要分析了目前的局势,提议他采被动于主动,明里主动与南境交好,派出使臣前去议和,为国家保存实力,休养生息。
而章允明正是使臣的不二人选。
章允明前往都城安顿好后,直接前往皇宫,时护并没有接待他,任由他站在城门外。章允明不卑不亢地从早站到晚,脸上不仅没有一丝不悦,反而一脸轻松惬意。这让站在远处的太子时豫佩服不已,时豫与近旁一人道:“会之,你如何看待此人?”
萧道宗回答:“成大事者也。”
时豫又问:“你又如何看待北境议和?”
萧道宗又答:“南北对峙数年,两国皆是元气大伤,想要国家长治久安就一定要摈弃战争,就目前而言议和是最好的结果,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时豫大笑,“倘若我们先做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人呢?”
“殿下睿智,会之敬佩。”
时豫立即派萧道宗接待了章允明。
三年后,时护病死都城,太子时豫继位,即明昌帝。
时豫登基后,文景帝在第一时间就派章允明去往南境,时豫亲自接待了他。
三个月后,北境代表章允明,南境代表萧道宗在青州签订了议和文书。但议和文书模糊了康州的重要性,未明确划定康州所属,这为日后埋下了隐患。
文景十五年的雪来的甚早,不过十月就冷的异常。阳城外层山叠翠,林间盛开的腊梅为翠绿平添了绯红颜色,从远至近,绯红间动着点黑,定睛一瞧,原是一只冬雀立在枝头,藏在树叶间。冬雀扑通着翅膀,不一会就飞出了青山翠林。
雀腹之下是富饶繁华的阳城,内城外郭一派喜态,冬雀未做停留,掠过了城池,飞向了温暖的南方。不曾想此时的南方更寒冷,南方的明昌帝死在了朝阳宫。
时豫没有完成自己的鸿鹄之志,殚精竭虑下猝死了。他曾立过两任太子,但都皆死于非命,在愧疚之下,再未立过太子。所以在他猝死后,各方势力为了帝位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在残酷的夺位中,三皇子时行死在了家中。
权倾朝野的萧太师推选九皇子时秀继位。
时秀年仅七岁,他的生母是萧道宗的妻姐,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谋划,时秀是最好的选择。萧道宗的推选无法使众人信服,毕竟他的想法,昭然若揭,但他们实力不如萧道宗,在千丝万缕的利益网后,他们不得不接受。
年仅七岁的时秀成了萧道宗的傀儡。
宣帝与时护,时秀与萧道宗,何其相似。
后来时秀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时秀死后的某晚,二十四里东巷泛起了满天的金光,更加离奇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金光汇聚成一条腾空的长龙。
在封建王朝,金与龙皆是帝王专属,在当时人心惶惶的南境,众人相信这是天神的预示。
预示着真空天子的位置。
而二十四里东巷正是萧道宗的府邸。
萧道宗与宣帝有血源关系,在南境政权倒戈的前夕,他帮时护加了一把火,使南境政权倒戈的更为顺利。时护此人心思极重,表面接受了萧道宗的投诚,私下却处处打击制衡他。
但萧道宗此人极为聪明,甚懂官场投机取巧的那一套,他先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娶了丞相的女儿,又慧眼如珠的发现时豫的潜力,孤注一掷将时豫捧上帝位。时豫在位期间,他的职位一升在升,是仅次于他岳父的中枢二号人物。
吉兆发生后,市井中流传出“王朝命数已尽,前朝真龙现世”的传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后据史书记载:“天兆预萧,人心所向,太常、光禄勋推之,三推一允,后登基。”新年一过,萧道宗迫不及待地登上了皇位,为武熹帝。
萧道宗登基第一件事情就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兴国皇室。
当时驻守康州城的大将独孤念及听说换主之事,火急火燎的领兵南下,却在青州中下萧道宗埋伏。独孤念及之死以致边防无将镇守,为日后失城埋下隐患。
这一日是武熹元年一月初七;也是是文景十六年一月初七。
南境内变的事情传到魏国,魏国上下振奋不已,认为完成先帝遗命的时机到了。在文景帝的默许下,长皇子元骜在大将军卿莫武的协助下,领兵横跨天险,重夺康州城地,文景帝大喜,封元骜为太子。是当一鼓作气以康州为南下踏板时,魏国政治内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相互制衡的三方势力,在元骜入主东宫后而发生倾斜。
曾与元骜一同南下征战的元衎不满立储一时,私下与叔父、聂凌勾结,买通文景帝近侍,阻止元骜南下大事。正是如此给了萧国喘息的机会。萧道宗斩杀独孤念及后,重振旗鼓北上康州,萧国百万雄师兵临城下,魏国开始处于被动状态,是进退不得。
同时,魏国政治核心发生了一系列政治斗争,包括“重查袁斯案”、“市井传言”、“宦官审君案”、“敬安王失子成疯”等一系列有预谋的事情,这些事情降低了太子的民心,也使他逐渐失去了文景帝的信任。然而最重要的是,先前签署的“议和文书”失去了原有的制约力,南北边境再次陷入□□,加上这年雪灾,康州牧上书朝廷的书信,被中途截获,兴国乘此孤立无援之际,乘胜追击,夺回了康州重城。
康州再易主,驻守司牧懈职后战死沙场,文景帝为之大怒,认为太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之所先后,则近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