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6.
夜晚的山路显得格外难行,呼啸的风声,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树影,邹纸背着比他还高的行李,艰难地跟着前面的人,寒冷与饥饿侵蚀着他脑中最后一条神经,终于在不知第几次跌倒在泥泞的山路上时,皱纸看到自己撑在地上那双小巧的,甚至都有点肉嘟嘟的手,才明白过来自己又在做梦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背上突然一轻,一位穿着军靴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捉着他的背囊背带,用力一带,背了在自己身上。
“祁墨!你疯了?怎么帮他拿东西,他是俘虏,本来就是来服务我们的,你怎么给反过来了!”前头的一个高大的少年刚好回头看到忍不住朝着这边喊道。
那个叫祁墨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走吧,赶时间。”
皱纸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本来疲软的双腿似乎注入了能量,紧紧跟着这个挺拔的背影,祁墨,原来他叫祁墨。
兴奋的心情还没持续两秒,脚下的路突然晃了起来,邹纸感觉自己快要掉进裂开的地缝里面,偏偏手脚并用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邹纸!邹纸!”
晃眼的手术室无影灯,熟悉的消毒水味,邹纸发现自己坐在手术室角落的椅子上面睡着了。
要不是横村叫他,估计还能再谁一会。
刚想开口,伴随着“轰”地一声爆破声,地面又震动了起来,泥沙纷纷“沙沙”地从屋顶掉下来。
邹纸因为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相信对方也一样,横村皱着眉头,向他做了一个“走”的口型,拉着他跑了出去。
邹纸扶着墙踉跄了几步,地震一样的袭击绵绵不断,没跑几步,邹纸被过道上的人群冲撞了几下,已经和横村走散了,邹纸喘着粗气,干脆帮着运输受伤病人的医疗兵去逃生通道,路上不断看到有士兵与他们反方向跑出去应战。
突然,他脑中一激灵,抓着其中一个医疗兵问:“范礼呢?范礼撤出来了吗?”因为他刚才睡着的手术室就是范礼睡的房间,他迷糊中被横村拉了出来,根本没去看病床上的范礼是否还在。
医疗兵挣扎着道:“现在谁还理得了这么多,能走一个是一个,这么多病人,我哪有时间去分哪个是范你,哪个范我啊!”
邹纸脸色一沉,往出来的路挤了回去。
“哎!你回来!给我回来!”
邹纸一边护着头部一边往回跑,头上不断有沙石掉下来,山洞里的灯也因为破环此时忽明忽暗,根本看不清路。
奔跑着的邹纸突然被地上的硬物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整个人跪了在地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倾倒了的医疗机器人。
看着屏幕上的蓝光,还能用,邹纸马上输入命令,查找撤离人员名单。
“范礼,确定。”
“……查找中……”
“……查找中……”
“unfounded”
邹纸心中一惊,不会吧,真的还在病房?顾不得擦伤的膝盖,邹纸艰难地辨认着方向,向手术室跑去。
***
另一边,祁墨在前线的战壕后面趴着,不停同通讯器对面的人确认:“范礼接上了吗?”
对面:“接上了,刚撤离,可是我撤离途中发现还有一个人,这可难办了,秘密通道我只能带上一个。”
祁墨皱眉:“谁?怎么还有人在那里?”
对面:“一个叫邹纸的技术兵。”
祁墨抬身瞄准了对面敌军又开了两枪,喘着气躺回地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说谁?”
对面一愣,道:“邹纸。”
祁墨脸色更黑,要是一个战士还好,偏偏还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邹纸:“叫他等我,你带范礼先撤。”
下面的人也不知搞什么,连撤离都能搞出这么个事,明明下达了命令,山洞的基地全部放弃。
祁墨看了看战况,暂时胶着,双方并无进展,抹了抹脸上的泥沙,祁墨跟伊凡交流了个眼色,让他补位,
“我去接个人。”祁墨低声道。
伊凡难以置信:“接谁要挑这个时候?”
祁墨:“邹纸还在山洞。”
伊凡:“啊?我的天,他在里面干什么?不想活了?真是猪队友。”
祁墨慢慢向后退:“别说话,看前面。”
山洞在他们的左前方,虽然敌方现在还没攻陷,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势,不出一个小时,山洞会被攻打成废墟,这就是他们第一时间下令放弃山洞向后撤的原因。
祁墨小心翼翼地靠着掩体,慢慢挪到山洞旁边,从侧门迅速跨了进去。
“轰隆”又是一声爆炸,祁墨稳了稳身影,轻轻拨开杂物,向里面走了进去。
头顶的泥沙就跟下雨一样,不停落下来,祁墨抬手挡在额头处,仍然听到泥沙落到头盔上面讨厌的“沙沙”声。
“队长?是队长吗?”邹纸扶着门框从一间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看清来人凌厉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子,是祁墨没错。
他忍不住快步上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队……”
“啪”祁墨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此时才看清对方好看的眼睛里面的闪烁着冷漠的光。
“我真希望我不是你队长。”祁墨拉住被他打得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倒的邹纸,“边走边说。”
然后捉住了他的手腕往前走。
邹纸还没从这巨大的落差中走出来,只能懵懵地跟着,想要解释,心里却在想,被喜欢的人牵手……腕了。
祁墨:“跟紧点,离我这么远干嘛。”随即又把邹纸往他的方向拉了拉,邹纸被拉的向前一扑,鼻子快要碰到祁墨的肩膀,尽管对方身上脏得甚至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但是邹纸感觉自己仍能从那些混合着泥土的气味当中嗅出一丝属于祁墨的,像墨水味的一种香气。
“轰隆”左边的山墙终于不负重荷,倒了一大片下来,邹纸迅速跟着祁墨贴在另一侧山体避开。
邹纸终于开口:“我找不到范礼,所以回来了。”
祁墨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邹纸不悦:“他是我的病人,我走之前跟他在同一个病房,我确保他安全撤离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祁墨:“确保安全撤离是战士的责任。”
邹纸冷笑:“呵呵,看你这样说,难道我不是士兵吗队长,还是说,您对我有偏见?”
祁墨冷冷道:“难道不是你能力不足,所以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吗?”
邹纸愣了一下,道:“我……”
祁墨打断:“我放下前线几十名兄弟的安危不管,回来救你,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说你是一个士兵吗?”
邹纸有点委屈,心想又不是我叫你来救我的:“我不用你救,我自己可以原路返回,逃生通道我出过一次,我认得。”
祁墨眼神更冷:“所以我才不喜欢不服从命令的士兵,逃生通道已经堵上了,从下撤退命令的那一刻开始,随着最后一名人员的撤离,通道将会永久堵上。”
邹纸难以置信地直视着祁墨:“你们没打算出去。”
祁墨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为了保护后方人员的安全,留出足够的撤离时间,所以你现在只能跟我去前线。”
邹纸点点头,幸好自己进来了,不然不知又要和祁墨分开多久。
祁墨睁开眼看着他:“所以你仍然坚持自己是正确的吗?”
邹纸感到脸上升起一点热度:“我不知道……你们没告诉我。”
祁墨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我什么时候做事都要向你交代了?”
邹纸知道自己强词夺理,可是他的出发点明明是好的啊,不服地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走!”
手腕被人用力一拉,邹纸慌忙跟着祁墨跑了起来,看着对方宽厚的肩膀,忍不住和梦里那个少年对比了起来,你长大了好像还是一如既往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