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烬

  “傅-辛-裴，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叶清和忍不住打断，手紧紧握拳。

  “我并不想包庇右护法，不过他当年受制于我爹身不由己，自那之后不久我爹才发现当年之事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叶清和气急反笑，“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爹娘和红叶山庄上下几百冤魂可不会因为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原谅！”

  这十年来在岚音阁，师傅师叔们都从未向她讲起爹娘的事情，她知道是为了不让她伤心，但是她几乎没有一刻停止过追寻真相的想法，明明开春的时候他们笑着把她送上山，到了夏天还等着爹娘拎着西瓜来看她，却等来了爹娘的死讯和红叶山庄的覆灭。

  “我明白你的心情，当年我爹轻信谗言如今悔不当初，你若真是有恨，随时上风雨楼寻仇，无人敢拦你。”

  “好！待我完成我娘的夙愿，请林楼主随时等候！”

  “我会替你转达的。”

  “我想知道当年，风雨楼到底为什么要对红叶山庄惨下杀手？”

  林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人心难测啊——谁！”袖中暗器霎时出手，侧窗外之人应声倒地，毒镖正中眉心。

  林枫迅速起身开门查看，侍女也急匆匆赶到，一眼瞧见尸体，只见她低头单膝跪地，一手搭膝盖一拳杵地请罪，“属下刚才见一可疑人物在园中摸索便驱逐其远离此地，谁知这厮去而复返，惊扰了主子，属下知罪。”

  林枫并未给她回应，而是转头叮嘱叶清和，“清和，事发突然我需要处理，此事与你无甚牵扯，你先回去，改日咱们再叙。”

  叶清和是个知趣的人，自然表示理解，“也好，后会有期前辈。”

  目送着叶清和消失在这层尽头的拐角，林枫终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属下，“本月解药扣除，禁足三日，可有异议？”

  “多谢主子开恩。”

  “搜搜他身上有无有用信息。”

  “是。”

  侍女从尸体身上搜出一枚令牌，双手呈给林枫。

  林枫捏紧那块暗紫色的令牌，眼神倏的变得凌厉，“璇—玑—门。”

  叶清和虽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楼，但却并不清楚之前那间包间的位置，不过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凭着感觉往前，听到人声乐声越来越响，叶清和知道自己走对了。

  终于进了通往醉花荫主楼的廊道，刚才那个老鸨带他们从后院绕进去，所以叶清和一直没见识到所谓的青楼是什么模样，于是捋捋衣服，整了整领口，走进了楼中。

  进门没有马上围上来的姑娘倒是让叶清和松了一口气，躲过了几个醉醺醺的客人，找了处人不多的位置坐下，里面视野十分开阔，红灯笼交错挂满了每层楼的一圈，点得极亮，正中央是个圆形舞台，暂时没有舞姬，楼两边摆放着许多桌椅和整坛整坛摞得很高的美酒，杯筹交错，男男女女人声吵杂，互相搂抱调笑，衣香鬓影，叶清和看的有些尴尬，抿了抿嘴，于是转开目光，翻开桌面上倒扣的瓷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

  突然，一阵鼓声从楼两侧响起，舞台中央飘下两道红绫，一名带面纱的红衣女子依势而下，玉足未覆罗袜，赛雪欺霜，盈盈而落，随着鼓声起舞，红袖轻摆，纤腰慢拧，鼓声忽急忽慢，红衣美人的动作也随之快慢，一处足尖轻转，直指苍天，一处莲步轻移，水袖挥出……尾声鼓点如骤雨，便如蹁跹秋蝶，应声旋转，整整十圈，鼓停，舞停。最后仰头水袖击长空惊艳收尾，赢得满堂喝彩。

  叶清和已经数不清自己下意识说了几个“哇”，绯衣女子站直身子，从舞台侧边出来一个小厮，拿着一个铜质的圆盘，在舞台外圈一一走过，第一排的酒客们也依次打赏，那女子又一一向台下的观众微鞠躬伏身表达谢意。

  原先叶清和坐在某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观感不佳，恰好看见舞台侧边末尾的座位有人离开，于是便转移了阵地，更近距离地观看舞蹈，但是她并不知道这醉花荫首排打赏的规矩，而且银两也并未随身携带，于是当小厮端着盘子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能和小厮疑惑地大眼瞪小眼，“啊？”

  那小厮见没有动作，便出声提醒，“谢客官打赏。”叶清和感受到旁边异样的眼光，心想这下是躲不过去了，身上唯一值钱的好像只有母亲的玉佩和那人的折扇……没办法了。叶清和取出腰间扇，正准备交给小厮，那绯衣女子正要转身离开，瞥见这一幕马上出声制止:“他不必了。”

  小厮听话地退下，叶清和朝那女子作揖“多谢。”随后发觉自己腰间一紧，硬是被红绫拽上了舞台，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叶清和愣了愣，“姑娘…”还没回过神来，又被她拉住手腕牵着上了楼，旁边的酒客开始鼓掌欢呼。

  关上门，叶清和还没来得及问她缘由，那绯衣女子率先开口:“你那扇子能否借我瞧瞧。”叶清和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递给了她“喏。”

  只见她仔细把弄了一翻，口中喃喃“果真是…”

  “是什么？”

  “懊，没什么。你且先坐着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裳。”说罢便走进里间，叶清和赶紧问道，“诶美女姐姐，你找我过来不会就是看扇子的吧？”

  那女子盈盈笑了，“不然呢，你这小妮子还能做什么？”

  “原来，原来你知道啊，看来戏文里女扮男装认不出来都是假的。”叶清和托着下巴随手搭在桌上，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忒呵，你这小脸小手白白嫩嫩的，身量又比我矮，说话声音也不加伪装，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再说了醉花荫也从来没有不让女子进的规矩，只要想喝酒想找乐子，都可以来，楼里男倌也是有的。”

  “你们老板，有点厉害。”

  “听说朝廷的某位王爷和江湖上有名的几大家族都和我们老板来往甚密，不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依我看江湖传闻一向半真半假，自是不能全信。”

  “这话确实不错。”说话间那女子已经在梳妆台前将环佩珠钗一应取下，开始拆发髻。

  “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丹霞——直接唤我名字吧，姐啊姐的都把我叫老了。”

  叶清和被逗笑了，“行，还是多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丹霞听到楼顶瓦片被轻踩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动作，束好了头发，“来不及换衣了，你既然说要谢我，那帮我招呼下客人如何。”

  “什么？”

  几名红衣刀客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叶清和眼疾手快地起身用齐钰的扇子先抵挡住一人的攻击，然后一脚奋力踹开，又灵活侧身躲过第二人的劈砍，一扇击打在其背部，那人闷哼倒地，叶清和一阵手痛“喔！”，还来不及咒骂又掀起桌布将杯具砸向另一人。

  丹霞这边的刺客破窗而入，她的红绫先迅速缠住两人的脖子，用力一甩将人放倒，随后支援叶清和，叶清和将桌布用力一甩缠住刚爬起身一人的刀，一扯将他的武器扔远，距离比较近丹霞的红绫不好使用，于是只能赤手空拳相搏，叶清和感受到后背一阵刀风，立刻一个仰头后空翻接前踢踢倒那人，一脚用力踩在那人背上，又迅速弯腰躲过一击，丹霞在那人后侧一个手刀将他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