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份温情
容朔带夏砚梨走的是有浓阴遮盖的小道,在正午的日头下,难得的让她感觉到了几分清凉。
自先前与容朔的数次交锋之后,夏砚梨也大概摸准了,容朔虽然偶尔喜欢笑里藏刀的威胁她,却不会真正伤她性命,所以面对容朔时也放松了许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是该早些和容朔说清楚。
既然容朔以后会喜欢上楼画屏,那她与容朔的婚约也不过如一张白纸罢了。这种东西于一般人来说束缚的住人,束缚不住心;但于容朔来说,是人和心都束缚不住的。
更何况若没有了这桩婚事的羁绊,之后容朔所经历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也不必如原先的夏砚梨一般,拼尽性命的去趟这些浑水。
夏砚梨下了决心,偷偷瞧了一眼走在她身侧静默无言的容朔,终是选择了开口:“容朔,我觉得婚约一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商量?”容朔的眉梢微微一挑,面色看不出喜怒,“这桩婚事是儿时我经过阿砚的同意,请师父向夏大人求来的。既然那时的我们已经做了决定,何必现在再来商量?”
“你也说了是儿时…”夏砚梨顿了顿,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有想过儿时的我们或许都还不懂情爱吗?只是身边出现了一个能诉尽心事的人,便觉得要和他过一生一世。其实当你撇去了束缚着你的一时想法,在这大千世界看了更多东西之后,就会觉得儿时的那一轮明月,甚至还不如现在的一盏烛火来的亮。”
夏砚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存了些私心的。
毕竟原先的夏砚梨在她的心中的确算得上是皎皎明月般的存在,而楼画屏顶多也就是一盏微弱的烛火,就算她不明白容朔为什么会舍明月而选择了烛火,但她不得不承认,现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残酷。
她看了看容朔微沉的眼眸,继续说道:“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众人都说我们相配,所以就理所应当的这么想了。你也知道,成婚不是一桩儿戏。于你来说,若厌弃了我,还能再寻得更称意的女子娶进门来,而我却只有你一个。若你不是真正的爱我,愿意一辈子珍重我,那我以后的日子会有多可怜?”
她一番话说完,自己觉得该是情真意切也十分有理的。现在就希望这番话能唤醒容朔那颗并没有那么爱她的良心,然后放她自由。
而容朔听完她的这番话,沉默了许久。
久到夏砚梨一度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只有她一人行在这幽静的小道上。直到容朔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才恍然回到现实。
“阿砚就是因为这个才疏远我的?”容朔的语气很平和,没有怒气却好似夹杂了些许的无奈,“阿砚不信我吗?”
夏砚梨摇摇头,似有些疲累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容朔明明没有看上去那么爱她,却不愿意放过她,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价值?
容朔见夏砚梨只摇头不说话,便又换了一种问法。
“阿砚不喜欢我吗?”
夏砚梨看向容朔那双微暗的眼眸,捏紧了衣角。
容朔这样的男子,很难让人不去喜欢他。但是她没有原先夏砚梨那样的情根深种,也算不得一个圣人,甚至于还有些自私。就算现在的容朔还没有背叛她,她也不能确保以后的他不会这么做。熟知剧情的她,不想因为容朔受那么多磨难,也不想为了容朔废尽一身修为。若他们撇清关系,或许会各自过的更好,不是吗?
“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阿砚,除了这件。”容朔的眸光宛若深秋里层层枝叶透着的微光,沉寂而有些落寞。
“那你愿意为我辞去神官一职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夏砚梨脱口而出。
因为知道容朔以后会如何绝情,所以她对容朔的宽容度比一般人都低。她知道这番话极其是在无理取闹,毕竟爱情与物质不能拿来对比,更没有谁先谁后的道理,但她还是任性的说了。
果然,容朔沉默了。
夏砚梨弯了弯唇,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在容朔以沉默否认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些许的难过。
在这一瞬,她有想过,若容朔说可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接受容朔。
但他的沉默将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阿砚,神官一职于我来说很重要,我…”
“容朔,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夏砚梨的声音很淡,但就在这须臾之间,‘放过’两字就如同锋利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容朔了心中,不过他还是保持住了自己一贯温和的笑意:“阿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你退婚的。”
“是么?”夏砚梨有些古怪的笑了,“你迟早有一天会放我走的。”
还没等容朔再开口说话,眼前的女子便撇下他独自走了,他能从她仓皇的脚步看出她心绪的凌乱。
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她的变化就只是因为那件事吗?还是宁云清与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番一反常态的表现。
夏砚梨几乎是逃出了神庙。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有这么大的起伏,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那个瞬间她竟想给容朔一个机会。
但是事实就这样血淋淋的摆在了她的眼前,容朔的坚定给了她当头一棒,看来和他讲道理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难道她真的逃不过原作中夏砚梨的命运吗?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那么想好好的活下去,越平淡越好。
在这个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刻,她又想起了宁云清。
可是宁云清对她又是什么态度呢?不过五分真心五分利用罢了。在承昭王府的利益面前,她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这个大虞,她自始自终都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帮她,也不会有人理解她。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中,无论梧叶和双燕问她什么都草草应付。
梧叶与双燕在惴惴不安的同时,也在猜测着自家姑娘该是与神官大人闹了什么不愉快,所以才会变成这样。本着为夏砚梨好的想法,她们只好去寻了夏安。
夏安知道今日容朔与夏砚梨谈了许久,他虽然关心也疼爱这个妹妹,但奈何公务繁忙,加之夏砚梨因为自小不在夏府,与他也不是太过亲近,所以几乎没有与她谈过心。
可是在得知了夏砚梨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消息后,他还是决定找夏砚梨谈谈。
毕竟夏砚梨是他的胞妹,他不愿她受伤害,也想知道她心中真正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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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风卷荷香。
此时正值初夏,院内刮过的风并不闷热,甚至还有些清凉。
夏砚梨看着池中才露尖角小荷,有些沉闷地拾起一颗石子朝池内打去。
‘噗通’一声,石子溅起了一小片水花,很快就沉入了池底。夏砚梨正打算再拾起一颗小石子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她没见过几面的夏安。
夏砚梨对夏安的印象十分寡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印象,这个人在原作中并不是很重要,甚至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她只能依稀记得,他似乎是夏砚梨的亲生哥哥,也是朝廷的正三品官员。
“梨梨,我们许久没谈心了吧。”
夏安的长相算不得英俊,但却足够沉稳。本来他这样亲切的唤夏砚梨,对于她这个冒牌货来说,应该是极其生疏的。但此刻的夏砚梨竟然觉得他这声‘梨梨’,让她悬着的一颗心又稳稳的放回了地面上。
“阿兄…”下意识的,夏砚梨唤出了口。
“梨梨今日可是与容朔闹了矛盾?”夏安习惯性的坐在了夏砚梨的身边,唇边带着一抹宠溺的笑容,“小时候我去神庙看你的时候,你也少不了与容朔吵闹。谁能知道,在离开神庙的那年,竟与容朔一同去求了老神官为你们说媒。就因为你们的一番请求,即便是老神官这样严肃的人,也亲自来了夏府与爹爹商议婚事。”
夏安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温暖,让夏砚梨一时竟有种鼻酸的感觉。
“梨梨,我虽不了解容朔,但也知道他绝非善类。可若你喜欢他,爹爹和娘亲也都愿意尊重你的想法。你自小就去了神庙,一个女孩子家,舞刀弄枪的,与老神官的感情甚至也比我们要深厚,而我和爹娘也觉得对你亏欠了不少。若容朔欺负你了,或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们提好吗?”
“阿兄…”夏砚梨的眼眶有些热了,她在这个朝代从未有过归属感,但今日夏安的一番话却让她感觉,她似乎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人。
“若我遇到什么事,一定会和你们说的。”她忍住了想要落泪的冲动,回握住了夏安的手。
“唉,阿兄能为你做事的不多。但我相信我的梨梨一向是最坚强的,也从不会轻易言弃,是吗?”夏安摸了摸夏砚梨的头,思绪仿佛飘散去了远方,“还记得你未去神庙的时候,我也经常带着年仅三岁的你坐在这儿遥望天星。转眼间,梨梨明年竟都要出嫁了。”
听到‘出嫁’二字,夏砚梨的眼眸沉了沉。
夏安说的没错,无论是她,还是以前的夏砚梨,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若她自己都不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又有谁能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