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张纸条
夏砚梨看着近在咫尺的容朔，很难向他解释自己只是被他打断了思绪，所以才吓了一跳。于是她只好垂下了眼帘，以微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我没在怕了。”
此时的情境于她来说只是颇有些羞赧与尴尬，但在容朔眼里却成了眼前的女子还在因为雪团的死，而恐惧伤神。
他一边懊恼着自己不该送这只猫给夏砚梨，让有心人有机可乘，一边想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夏砚梨，她心里才会舒坦些。
夏砚梨见容朔不语，迟疑着想退出他的怀抱，却被天空中响起的一道闷雷吓得抖了一下。
初秋的天气多变，刚刚还晴着的天空，突然放阴了下来。
街上的人们无一不加快了步伐，而小摊贩们也都支起了伞或仓促的收起了摊。
一时，刚刚还略显喧闹的街上，人烟逐渐稀少了起来，最后几近只剩了他们两人还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
北舟只觉得自己从未有如此多余过，但看着天际如墨翻滚的乌云，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大人，这天怕是要落雨了，您和夏姑娘还是趁早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夏砚梨借机从容朔的怀中退出，顺着北舟的话，扯起一抹笑容道：“是啊，若再不找个地方避雨，怕是我们三人都要淋成落汤鸡了。”
容朔侧头瞟了一眼北舟，微凉的视线从北舟的面上划过，惊起了他一身冷汗。
“也好。”
这句平淡的话语被容朔带上了十分的冷意，让北舟觉得这天还未下起雨，自己就好似被暴雨浇了个透，凉意渗入了骨髓。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了身，将步伐加大，急急的走在了前边。
但这加速的步伐并未让他感觉好一些。
容朔不善的目光仿佛凝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如影随形。直到这时，北舟才知道了欲哭无泪这四个字怎么写。
好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出游，容朔没有气恼多久，就将这件事晾在了一边。
风越镇暴雨如注，他们坐进了一家茶馆，而台上的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故事。
“轩辕国中，不乏外来迁徙之民。只要入了轩辕教，都能得到神灵的庇佑，有机会…”
夏砚梨一放手中的茶杯，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大型邪教传播现场？
这轩辕教到底在风越镇做了多少事，竟让几乎整个风越镇的人都深信不疑。
她看着那些坐在堂内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听客们，将脸微侧，看向了容朔。
容朔听着那人的话语，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眸色深邃，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煞是好看。
肩上忽地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触感，夏砚梨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轻轻一扭，便听到那人小声的告饶：“姑娘，是我…”
她转眸看去，触目所及是一张极为平庸的脸。
夏砚梨怔了良久，才想起来这位似乎是之前新来夏家的掌事，于是松开了手，眸中也带上了几分歉意。
“你怎么会在这？”
掌事冲她一笑，挠了挠头道：“小人祖籍在风越镇，近日有自小的好友相邀，于是向老爷告了几日假，回来看看。”
“你是是风越人？”夏砚梨先是有些讶异的出口，而后语调中又带上了几分欣喜，“想必你对这儿十分熟悉吧。”
“熟悉不敢说，但每年总会回来几次，算不得生。”掌事笑的有些腼腆，将头垂了下来。
“那你可知道轩辕教之事？”容朔的声音插了进来，只是他看掌事的眸中多带了几分探究之意。
“自然是知晓的，这轩辕教…”掌事的眸色微微闪烁，四下张望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我先前也是不信，但现在不得不信。”
“是么？”容朔笑了一声，有些飘渺，让人摸不清他笑中的含义。
虽容朔笑的温和，但那掌事似是有些怕他，将头垂的更低，嗫嚅道：“小人…”
“你叫什么？”容朔打断了他的话。
“小人名唤沈融。”
“沈融？”容朔将眼眸微微眯起，之后依旧笑的优雅，“融，意为大明，也可意为通达，是个好名字。”
沈融有些惶恐的应道：“多谢神官大人。”
容朔以指节轻叩了一下桌案，缓声道：“此番我来暗访风越镇，你还是唤我一句容公子便好。若现下闲暇，也不妨多与我们说说，你所谓的不得不信为何意。”
沈融沉了沉眼眸，敛眉，似在忧虑着什么，之后捏了捏拳头，犹疑道：“小人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但也希望大人能保我不陷于危难。”
容朔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虽是不得不信，那也是信了。既然你信了轩辕教有神明相护，我这个凡人又怎么能护得住你呢？”
沈融的脸在这一瞬有些煞白，片刻后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容公子是大虞人心中的神使，说不定可比这轩辕教来的更贴近神灵些。”
容朔闻言不语，只是伸了个懒腰，向北舟使了个眼神。
“既然如此，便烦请沈公子带路了。”
北舟的语气极为冷淡，是夏砚梨少见的模样。
她从来都只觉得北舟怕容朔怕到了极点，却差点忘了他也是个护着容朔的暗卫。
而沈融显然比起容朔，更怕冷着脸的北舟，于是向夏砚梨靠近了些，有些尴尬的对她笑了笑。
这场暴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到少顷，天际就微微放起了晴。
在沈融的带领下，他们走向了风越镇的一处旧巷。
旧巷在风越镇的偏僻之处，两边的墙上皆是龟裂，一道一道的裂缝绵延到了墨黑的瓦上。而这些瓦因着刚刚的一阵暴雨，此刻正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他们越往里走，也就越寂静，这沉寂的环境让夏砚梨一度都快以为这旧巷中并无人居住了。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沈融推开了一扇木门。
这门像是某家别院的后面，门环的层层铜锈上覆了层厚厚的灰，显然许久无人居住了。
“这儿以前是我家，不过自从发生了些不寻常的事情之后，我便不住了。”
容朔微微一笑，接道：“这轩辕教不过近几月才兴起，你倒是这么早就知道了。”
沈融苦笑了一声：“其实轩辕教早存在于风越镇多时，只是声势不大，所以才没有引起注意，而我此番去京城也是为了躲避那些怪事。”
夏砚梨听着沈融与容朔的对话，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走进沈融家的别院后，她才突然想起了之前容朔送她的那只猫，似乎就是沈融给她的。
那时的她还以为容朔与沈融之间有什么关系，可现在看起来，沈融与容朔似是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
她有些迷惑地看着容朔与沈融一问一答的模样，蹙了蹙眉。但轩辕教一事显然是更重要些，所以她只好将这件事暂时先放到了一边。
这风越镇的天气真是有些奇怪，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空现下已经放了晴，烈日晒得她竟觉得有些灼热。
沈融从袖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纸，夏砚梨一眼就瞥见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轩辕教，邪教。
这五个字有些凌乱，毫无章法，显然是个不怎么会文的人勉强写的。
沈融舔了舔嘴唇，模样看起来忐忑极了，拿着纸的手也有些颤抖。
“之前我不信轩辕教，也曾写信与他人说过，谁知道那信纸竟然…”
他话音未落，手上的纸霎时竟烧了起来！
沈融拿着纸的手剧烈的一抖，手中的纸飘落了下去，浸在了刚刚因暴雨形成的小水洼中。
夏砚梨与容朔对视了一眼，刚想去捡那张纸，便被容朔攥住了手。
“让北舟去。”容朔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少有的不容反驳，夏砚梨也没与他争。
虽然她和容朔都不相信轩辕教一事背后真有神灵存在，但其中区区绕绕，免不了许多诡计，还是小心谨慎的为好。
北舟上前去捡起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有一个被火灼了的洞，而‘轩辕教，邪教’这五个字恰巧被火烧了个干净，一点不剩。
而另一边的沈融显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他抖得跟个筛糠似的，瞬间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喃喃道：“轩辕教教主在上，信徒沈融从未有过不敬之意，还请教主恕罪啊！”
夏砚梨瞅了沈融一眼，又看向了身侧的容朔。
容朔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笑意也依旧和熙，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阿砚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是真的吗？”
“人在做天在看是真，但若要说这轩辕教背后真有神明，我却是不信的。”夏砚梨勾起一抹笑容，又将视线凝在了北舟手中拿着的那张纸条上。
不过看北舟一副淡然的模样，这张纸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她抬起头来，开始细细打量起了这院落周围的环境，最后在院边的树梢上看到了一个有些晃眼的东西。
“容朔。”
她拉了拉容朔的衣角，刚想将那东西指给容朔看，却被容朔一把拉到了怀中。
夏砚梨瞪大了眼眸，显然没反应过来容朔为何要这么做，他们明明上一秒还在讨论正事，这容朔怎会突然便生了风月旖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