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六国饭店的套房内，沈云开已经在窗边站了很久，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窗外灯火通明却又空无一人的街道，鼻间仿佛还能闻到海棠花的香气，那是她的味道。沈云开眉头轻蹙，想必这个时候，她也还没睡，或许明天一早会过来主动找他也说不定。
早在察哈达告诉他赵家有一批军火要在大连港靠岸的时候，他就备好了这步棋。民国不是不允许私家拥有军火，不过数量有限，赵鹤年本打通了各层关系放行，可谁知偏偏这么巧碰上他从上海绕道，本是无心留意，却发现枪支严重超过政府规定的数量，赵鹤年连派了两次秘书跟察哈达联系，想必也是心急了。
如今时局动荡，北平城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谁背地里不藏点保命的家伙，这件事本也可大可小，如今，全看他沈云开如何处理了。一面频频向赵青时示好，一面按住军火不放，赵鹤年但凡察觉到，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今即将瓜熟蒂落，他有信心逼赵青时点头，虽然用了点不太光明的手段，但两家本就有约在先，他也不过是在节省大家的时间而已。
沈云开抬头望向夜空中高悬的月亮，不知道沈老太太身体到底如何了，从他记事起，老太太便全副心思打理着沈家，如今一心挂念着当年的旧约，他能做的，他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鼻间海棠花的气味越来越淡，他突然想到赵青时那张绝望又倔强的脸，娶她，如果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如果能抵消另一个人的刻意疏远，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一早，沈云开照例早起，先去沈太太那边问过之后便驱车到了马场。
只是人刚下车，便有一道黑影猛地冲过来，沈云开眼疾手快，迅速扭头转身连着后退几步，堪堪躲过了对方迎面而来的拳头，却还是擦破了嘴角；等回过来时，对方又趁势打过来。
“赵少爷！”沈云开叫住发了疯一样的赵青川，企图唤回对方的理智。
赵青川腿伤刚愈，力气都在拳头上，听到沈云开叫他却依旧没有不停手，拳拳带风，专挑沈云开的命门打过去。看清对方样貌之后的沈云开有心避让，只守不功，等赵青川打了十几个回合渐渐脱力时，沈云开才趁机锁住他招招致命的双拳。
“赵青川，你疯了吗？”沈云开也被挑起了脾气，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警告的口气。
赵青川终于停手，他狠狠盯着眼前的人，一双浪荡的桃花眼此时却充满了攻击力，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突然用力挣脱了沈云开的钳制，两人都不禁倒退几步。
等站定之后，赵青川依旧死盯着沈云开平复心绪。
沈云开也全身绷紧，生怕赵青川像刚才那样突然扑过来，等了一会，却见对方直接转身走了，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沈云开盯着赵青川离开的背影，逐渐变得轻松，他不自觉地唇角勾笑，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事情好像都在冲着他想要的方向走。
赵青时一早便出门了，像是突然没了顾忌一样直奔唐家，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到给她满心欢喜的人身上。如果是因为父亲遇到了难题需要沈家的帮助，那既然沈家可以，唐家也一定可以的。
唐昀一下楼便看到在大厅里端坐的赵青时，他加快了脚步走过来，精致的发型搭配得体的西装领带，整个人都焕发着春风得意。
“小时，你怎么一早过来了？”唐昀径直走过来，伸手便将赵青时的手包在掌心。
“阿昀哥哥，你要出门？”赵青时顾及到来俩往往的下人，慢慢将手抽了回去。
“没什么重要的事，走，我们出去说吧，青云阁新开了一家面馆，那的云丝面做得那是一个正宗，正好带你去尝尝。”唐昀一边说着，一边呆着赵青时往外走。
这时，唐太太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赵青时的背影不经提到了声音：“是小时来了吗？”
青时应声转身，微笑着从唐太太问好：“唐伯母早，还以为您在休息，就没进去打扰。”
唐太太快走两步下楼：“休息什么呀，这一天天的事情多，家里都没人帮我拿个主意。”唐太太无比自然地挽起青时的胳膊：“正好你在，快进来帮伯母看看，伯母年纪大了，眼睛都要挑花了，真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式了。”
唐昀脸色微变：“母亲，小时是客人，今天过来也是有事要做，我们正要出门呢。”
唐太太面露不安：“哎呀，是伯母心急了，都忘了提前问问你，你们要着急就先去忙。”话这么说着，也一并放开了挽着青时的胳膊。
“没关系伯母，我不着急，先帮您看看，应该也费不了多大功夫。”青时冲唐太太点头说道。
“哎呀，还是小时好，不枉费伯母打小就心疼你。”唐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拉青时上楼。
“是看什么呢？”青时一边跟着一边询问。
“还不是你阿昀哥哥的婚事，这几天就要把定亲礼送过去了。人家吴小姐不是留洋回来的嘛，也不知道伯母准备的这些人家看不看得上，正好青时你也在西式学校读书，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又都差不多，快来帮伯母看看……”唐太太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拉着青时上楼挑选。
唐昀沉了脸，他知道赵青时在压抑着自己。
眼看他和吴斐暇的婚期越来越近，两个人却依旧没能找到最合适的方式。他不是没想过独孤一掷，刚知道父亲私下替他答应了婚事时，他也想过和小时私奔，宁愿不要这一切也不想娶一个不爱的人。可是紧接着，唐远耀病过一场后身体便突然愈发不好了，时不时就需要在家休养，唐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不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
况且，如今替父亲出席应酬的这些日子，有了唐市长公子和吴司令准婿的双重身份的他，宴会也没有了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聊。但他并不会因此就放弃迎娶赵青时，不仅是因为赵家的关系和纵横交错的经济关系网，就单单凭赵青时这个人，他也是非娶不可的，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崇拜他，珍惜他，全心全意仰望他。哪怕知道沈云开特意前来向赵家提亲，他也不过只慌乱了一会而已，他了解他的小时，如果心里没有一个人，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屈服点头答应的。
只是，如何才能让赵青时答应做二房，或者让吴斐暇答应添一个平房？
他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就是因为还没想到解决问题的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