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34、
沈太太一早便派了人前去接应，等在车站外面的张伯来来来回回望了两圈，恨不得钻进车厢里一节一节辨认，眼看着出站的人群越来越少，还未见到自家少爷和未过门少奶奶的身影，嘴里不禁嘀咕着：“太太不会记错日子了吧，不能啊……”话还没说完，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人也跟着激动地挥手：“察少尉，察少尉，这边！！”
察哈尔正指挥者一队小兵先出车站，听到张伯的声音立刻抬头望了过去，嘿嘿一笑冲着张伯挥了挥手，紧接着沈石开也走了出来，张伯更是激动：“大少爷，这边！”等再看到沈云开挽着一位年轻小姐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背着包袱的小姑娘之后便更加确定无疑了，一张老脸简直笑成一朵花，激动地挥起双手：“大少爷！四少爷！这里！”
沈石开抬头望过去，又笑着回头望了一眼沈云开，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得赵青时疑惑不已。
沈石开笑道：“那是府里的管家张伯，早些年四弟刚回国的时候，他奉母亲的令不知安排了多少相亲局，整个奉天省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哪家到了适婚年龄，哪家尚未婚配，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云开听了这话，脸色稍稍沉了一下，却并未阻止，倒是赵青时听得有趣：“然后呢？”
“张伯是母亲嫁到沈家时便跟过来的老人，我们兄妹几个平时也都敬他几分。”沈石开继续说，“有次张伯安排了四弟和人家姑娘骑马，本来想着四弟马术好可以教教人家，结果他这小子倒好，”说到这，沈石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马术确实控制地不错，一圈圈跑下来，稳稳地和人家隔了半个马场，直到人家姑娘脸皮薄，受不了了推脱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俩人愣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上。”
沈云开听了倒是一脸平常，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赵青时倒是认可地点点头，他的马术，她是见识过的，确实有这个本事把人生生逼退。
几人这么聊着便也走到了车站铁门处，张伯一脸欣慰地上前：“大少爷，四少爷！真是一路辛苦了，太太知道你们今日回来，早就备好饭菜等着接风了。”话是对着沈家两位少爷说的，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打量着赵青时。
赵青时饶是再淡定也受不住眼前人这么直白□□的眼神，只好礼貌地回视过去，却被盯得耳廓泛红。
“张伯也辛苦了，这就回吧。”沈石开回道。
“想必这位就是四少奶奶了吧。”张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连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早就听太太和大少奶奶说了，北平来的四少奶奶生来就是美人相，人群里一眼就让人瞧见了。”
老人家的话多半掺着怜惜，半真半假，可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青时直接红了脸，不知该如何答话了。最后还是沈云开开口转移了张伯的注意力：“老太太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张伯一愣，随即一拍脑门蹦豆似的往外说：“老太太前些日子病歪着，日常只能喝些清淡米粥勉强入胃，后来接到太太从北平发回来的喜报，这心里一高兴啊，精气神儿也就跟着好起来了，养了这些日子，现在基本好全乎了，能吃能睡，比少爷您离开之前的精气神还好呢！”
沈云开将信将疑，却最终还是点点头，正想再问些别的，却一口被沈石开打断了话，说是赶了一晚上火车，赵小姐在一旁等着想必身体又累、肚子又饿，有什么话大可回家去问，连忙催促众人上车离开了。
等坐上车之后，青时其实想说，她一点都不饿，甚至还有点饱，但过了眼下的场景反倒觉得不再适合提起，索性便闭嘴。身下汽车开得平稳，坐在前排的司机和管家也没有再讲话，车内一时安静下来，车窗外刚开始还能听到“滴滴滴”的鸣车声，后来便是两边摊贩偶尔传来的叫卖声，青时悄悄掀起一旁的车帘，侧身望向外面，可能临近晌午，果然路两旁卖吃食的最多，有的甚至门前都排起了长队，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等回过头来，发现坐在身旁的沈云开正闭目养神，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赵青时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了眼睛，后来脑袋一沉……
她睡着了……
等人再清醒过来时，赵青时发现自己靠在沈云开的肩上，车上也只有他们两人，前排的司机和管家早不见踪影，她脸庞发烫，不着痕迹地悄悄摆正自己身体，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问到：“我们这是到哪了？”
她这话却是问的不假，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树荫下，前面望过去只有一幢独栋的小白楼，四周更是一片安静，怎么看都不太像沈家。
沈云开没有回话，只说了两个字“下车”便径直打开了车门。赵青时连忙打开另一侧的车门跟着。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刚刚靠近小白楼，最外围的栅栏门便自动打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青年男子小跑过来，一边说着“少爷回来啦”一边在前引路，期间还不忘弯腰低头冲赵青时打招呼。
赵青时跟在身后，一边目不斜视地打量着四周一边继续听着那个青年说着“客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的饭菜也备好了，都是清淡口味的，还准备了饭后甜点……”她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是进了别人的地盘只能机械跟着走的状态，其实她满脑子的疑问，她想问沈云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说去沈家吗，管家和司机去哪了，最重要的是，跟在后面车上的冬瓷和浣雪去哪了……
她还兀自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两道惊喜的声音：“小姐!”
再一抬头，却见冬瓷和浣雪两个丫头从楼里小跑出来，等人站定，先后冲着赵青时和沈云开行礼，冬瓷率先开口：“小姐和姑爷可算进来了。”浣雪上前挽着青时的胳膊小声问道：“小姐休息好了没，先进屋用餐吧，姑爷都提前让人备好了。”
沈云开虽是一字未说，却也表示默认，用眼神示意青时进屋，旁边的青年殷勤地说道：“四少奶奶一路辛苦了，快进屋歇歇吧。”
赵青时客气地冲他点点头，随后跟着沈云开进了屋，一行人来到餐厅，等两人落座后厨房便开始上菜，这时沈云开才开口：“准备仓促，先将就着吃一些吧。”赵青时望着一道道端上来又叫不出名字的菜肴，心里悄声反驳，这哪里是准备仓促。
等菜上齐后，两人开始动筷，沈云开不过刚喝了一碗汤时，之前那个青年便拿着一叠文件过来：“少爷，您要的东西。”
沈云开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擦手后接过文件，身上的军装依旧笔挺，连多余的一丝褶皱都没有，他淡淡开口：“我还有事要先走，你多吃一些，吃完好好休息，我下午过来接你。”说完便起身要离开，青时放下碗筷望着他，沈云开又回头：“有什么需要就找阿齐。”话刚说完，候在旁边的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冲赵青时说：“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行。”
青时起身目送沈云开离开后，又重新坐回餐桌，阿齐借口还有事要忙也识趣地离开，将餐厅让给主仆三人。
等人走远之后，青时让冬瓷和浣雪一起上桌用餐，她在北平时一向不喜欢讲究这些主仆之分，初来乍到东北，却也谨记分寸。等两人一左一右落座后，青时让她们一起用餐却被告知两人已经吃过了。
赵青时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吃过的，还有，不是说咱们要去沈家吗，沈太太她们人呢？这里又是哪里？”她满脑字的疑问急需一个出口。
冬瓷笑着说：“本来是要去沈家的，后来临时调转了方向，听说是姑爷的主意，本来我也还奇怪，两家的亲事都板上钉钉了，哪有临到门口了不让小姐进门的道理，后来跟着车到了这才知道，原来是小姐睡着了。”说到这，冬瓷忍不住笑了笑，“小姐真是累到了，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呢。”
青时低头假装喝汤，嘴里含糊不清：“睡了这么久吗？”
浣雪接着说：“真的，而且姑爷还不让人吵醒您，后来我也是跟着冬瓷姐姐一起进来后才知道，这里应该是姑爷自己在外面的居所，看样子应该是让您先好好休息，等晚上再过去沈家那边。”
青时心里有愧，在车站时她明明听到管家说了沈太太正等着他们回去，一时心里懊恼，冬瓷自然看出来自家小姐心思，宽慰道：“小姐放心，沈太太不会计较的，姑爷让大少爷先行过去了，也算是等到了人，要是小姐心里过意不去，等晚上到了沈家好好解释一番，沈太太在北平时就心疼小姐，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人。”
浣雪也在一旁点头，青时重新动起筷子，又吃了几口后突然想到跟她一起坐在车里的沈云开，明明只喝了一碗汤的人，却不多说一句话。想到这，她又食不知味地放下了筷子，冬瓷只当她是旅途劳累坏了胃口，便自行将碗筷收去厨房，不一会儿便有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过来，领着青时去客房休息，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念着，少爷第一次带姑娘回来住，家里实在没有女孩子喜欢的装饰，少奶奶来得突然，千万不要嫌弃的好……
青时笑着说已经很麻烦大家了，等到了客房妇人离开后，她才重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连多余的一件家具都没有，衣柜是黑色的，床单是白色的，被套是白色的，窗帘却也是黑色的，她顺着目光转到窗前，隔着玻璃望向外面的草坪，嗯，还有多点颜色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