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付俊和罗衣衣一前一后坐在靠后的位置，穿过林荫道，稀稀疏疏的阳光洒落在车窗上，付俊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道：“这当爸的也太奇葩了吧，儿子都那样了他还有心情喝酒……”见罗衣衣未答话，他接着说道：“听说你和向秋好早就认识了，他家这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
“不要打听那么多，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好歹是向秋的同桌，他给我抄过好多次语文作业，帮助他我义不容辞……”
付俊的话倒是提醒了罗衣衣，当下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照这样下去，向秋的生活非毁在向立阳手中不可。要改变向秋，首先要改变的是向立阳，而要改变向立阳，还得先了解他沮丧的根源，原来的向立阳罗衣衣见过，虽说不上才华出众，做事说话却也稳妥，绝不是如今见到的样子。罗衣衣想到了老葛和她说过的事，夏青禾的离开、被学校开除，这些都有可能是向立阳沮丧的根源，可就算知道了原因，要解决好这些麻烦，谈何容易。
罗衣衣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将进酒”书店的老葛，另一个是语文老师朱舜水，通过这两人的好言相劝，向立阳说不定真能有所改观，可要彻底改变现状，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好在罗衣衣现在有了个帮手，可不可靠暂不确定，但起码不用孤军奋战。
自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付俊对向秋的事也变得上心起来，这个同向秋差不多高，比向秋更壮实的男生，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真做起事来的时候，该细致的地方也能把握得恰到好处。
二人约定周六到老葛处逛逛，套取些关于向立阳性格方面的情报，以早做打算。
罗衣衣早就料到，作为一名老学究，老葛不会轻易把别人的事往外说，可是用猫威胁的法子已经用过，要逼他说些实话，得另想法子才行，这又是摆在二人面前的一道难题。经过合计，由付俊率先出马，从老葛平时接触的人下手，先打探些情报。
于是，有几天中午，付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跑到老葛书店，随便抓起一本书佯装看起来，实则一刻不停盯着老葛的一举一动。
经过几个中午的观察，付俊得到了以下结论：老葛平时接触最多的是市诗词学会的会员，他们每周都会相约出去写诗作赋；老葛唯一的儿子考上大学前夕，出车祸去世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老葛才正式定居江城，并开了“将进酒”书店；老葛最喜欢的诗词便是李白的《将进酒》，其中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老葛常用来勉励自己的，尤其是儿子去世后的这几年。
周六早晨，江城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付俊骑着自行车早早到了书店，经过几天的接触，他已经成为老葛心目中接替向秋的学霸人设，毕竟每天都能准点到店里看书的高中生，确实不多了。罗衣衣则是晚些时候才到的，当时老葛正洗好一盘嫩黄色的李子放在柜台上，他本人背对着柜台擦拭眼镜，待他转过身的时候，罗衣衣已经拿了李子往嘴里塞，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老葛撩起衣服擦了擦手，又气又急，道：“怎么又是你这个丫头片子？”
罗衣衣把李子核吐出来放在手心里，左右看了一番后，放到了老葛柜台上的仙人球花盆里，并说道：“大叔，等种子发芽了，长成了大树，结出了果实，别忘了有我的一份功劳！”
老葛却是被气的不行，指着她脑门道：“你就贫吧你，我这店可是只欢迎爱看书的人！来闲逛的我待会儿用扫帚把他赶出去！”
“瞧大叔您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来看书的……”罗衣衣停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些，显然底气不足，接着说道：“也顺道过来看看向秋……”
老葛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思索片刻，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向秋怎么还没来看书，我这几天好像都没见到他……你不是说是他同学吗，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罗衣衣的表情刹那间由晴转阴，欲言又止，好不悲愤，开始了她的一番表演。老葛拿了个李子递过去，道：“有什么你就直说，不要搞那么神秘……”
“好了大叔，我也不和你闹了，我就和你说实话吧，前几天向叔叔喝醉了酒，差点用酒瓶子把向秋给砸死，向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我知道你挺欣赏向秋才华的，只怕是以后你都难见到他了……”
老葛双手掐着腰走了几步，站在书店门口看着外面，自顾自地说道：“不应该啊，老向是喜欢喝点酒，对向秋却是疼爱的，不至于下此狠手……”
“大叔，这你就想错了，喝醉酒的人连自己都能下狠手，何况是对别人！”猫在角落里的付俊终于憋不住，站出来同罗衣衣附和着，将老葛和罗衣衣吓得跳了起来。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在我这里瞎转悠，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说说，有什么目的……”老葛装出生气的样子，但也确实被这两个家伙气得不行。
“我们能有什么目的，我们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下向叔叔这个人……”
付俊话没说完便被罗衣衣拽到了一旁，若是老葛能如此轻易搞定，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果不其然，了解了真相后的老葛将二人请出了书店，并对此二人下达了□□，不可再入“将进酒”半步。
“这个老葛也太不近人情了，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付俊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一脸沮丧。罗衣衣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我看你是故意来捣乱的，要不是你这么莽撞，老葛也不至于直接把我们赶出来！”
“我看老葛对向秋那么关心，我以为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哪想到……”
“不要一天天总是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的并不是你以为的，老葛哪有那么简单，必须引起他的共鸣，博得他的同情，这样才有希望……”罗衣衣捧着脑袋，愁眉苦脸地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鱼儿。
“我觉得老葛不是不想帮我们，他可能觉得我们是在编谎话骗他，所以才这么生气，如果他知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怎么让他知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嘛……我得再想想……”
罗衣衣白了付俊一眼，拎起书包，沿着池塘朝着对面的街道走去，穿过街道，翻过一座拱桥，便能看到正午时分波光粼粼的明月湖，湖岸上的柳树虽早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可当麻雀时而跳跃、时而站立，游玩在其间的时候，罗衣衣还是能感受到生机活力四射。小的时候，明月湖的水比现在深很多，无论是向秋家还是她们家，都不允许小孩子独自到这里玩耍。而今走在故道上，看着湖对面人潮涌动、车流穿梭，当年的光景，已不再年少。
跟在后面同样心不在焉的付俊，看着情绪低落的罗衣衣，也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眼瞧着前面有个凉亭，罗衣衣停下脚步呆呆看了一会儿，正欲走过去，付俊抄近路抢先一步，拿出纸巾将亭内石凳擦得干干净净，待罗衣衣走近，笑盈盈地站在入口迎接，但罗衣衣却没给他好脸色，一脸冷漠地说道：“别没事献殷勤，本姑娘不吃这一套……”
付俊的笑容没能掩饰住脸上的尴尬，只得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这哪是献殷勤，我这叫绅士精神。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给你买午餐！”
“不吃了，我要回家睡觉，睡醒了就有办法了！”
罗衣衣依旧心不在焉，付俊却格外上心，急切地说道：“别呀，不吃饭胃哪受得了，你等着，我很快的……”
喜欢打篮球的付俊跑起来的时候，腿上如同绑了风火轮，快速达到餐馆，催着老板快速取到午餐，再快速回到凉亭，看着罗衣衣还在亭里发呆，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你还在，我以为你……”边说边将午餐盒打开放到罗衣衣手中。
罗衣衣一副嫌弃的表情，道：“你以为我会偷偷溜了？……虽然你这午饭我看着确实没什么胃口，但好歹你也陪着我忙了一上午，没功劳也有苦劳，这一点，本姑娘还是知道的，我身上没带钱，回头再把午饭钱给你……”
“一份午饭你还客气……如果你不喜欢手上的那份，你看看我这份，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换……”付俊把手上的午餐递到罗衣衣面前，罗衣衣瞟了一眼，确实是她平时比较喜欢的泡菜拌饭，可她并没有接过来。
付俊心头有些失落，走到凉亭另一侧，脱下外套垫在地上，默默地吃起饭来。起初罗衣衣并未注意到付俊的一系列举动，毕竟她也心事重重，一头乱麻。直到她转过头，看着一脸感伤的付俊，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啦？你不是很活跃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付俊转过头，假装若无其事，道：“什么什么情况，天气凉了，哪还能像夏天一样活跃！”
“天气凉了你把外套脱了干嘛？”
“我……”付俊欲言又止，只见他使劲地撩起外套，胡乱地套在身上，靠着柱子坐定，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怒气看着湖面。
罗衣衣却是想笑又不敢笑，不知付俊因何而气，也不想再理会太多，便说道：“下午我得去医院看向秋，你就自由活动吧！”
付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膝盖撞在了石桌上，疼得直咧嘴，待疼痛缓和了些，才说道：“什么就自由活动，我也去看向秋！”
罗衣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将午餐包装盒扔进垃圾桶后，朝公交站台走去，付俊一瘸一跛跟在后面，一边要顾着罗衣衣，一边又得顾着放在老葛店门口的自行车。罗衣衣等公交的间隙，付俊已经取回自行车，骑着来到公交站台处，只见罗衣衣正半闭着眼睛坐在站台处的长凳上，没空理会他，待回过神来，付俊正笑盈盈看着她。罗衣衣有些莫名其妙，道：“我说付俊，你这一天天阴晴不定的，你确定不用到医院去检查下……”
付俊瞬时收起了笑脸，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趴在自行车上，撇过头看着行人匆匆、来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