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透过窗台上的绿植，罗衣衣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湛蓝一片、如此纯净。不多时，罗衣衣的妈妈高仕兰敲响了房间门，道：“衣衣，你中午就没吃饭，我给你做了碗面，赶快出来吃了再去复习！”
罗衣衣这才回过神来，打开房门，紧紧搂住高仕兰的腰，道：“谢谢妈妈，您辛苦了！”
高仕兰却被吓了一跳，女儿长这么大，在她的纵容下，从来都是调皮捣蛋的主儿，今儿却来了这么一番举动，莫不是受到了欺负，忙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学习压力太大？”
罗衣衣使劲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
这一刻，罗衣衣是那么的理解和同情向秋，从小就那么怯弱的一个人，过去三年他又是怎么过的，会不会每天都受到欺负，想着这些，罗衣衣更难过了。
周日一大早，罗衣衣便跑到向秋家门口敲门，却还是没有回应，她也到老葛处去问了问，一无所获后，耷拉着脑袋回了家，整日都坐立不安，不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就是拨弄刚买来不久的手机。周一一早，罗衣衣最早来到教室，一直看着其他五十二个同学陆续到来，却唯独没有看到向秋身影。周一前两节课是朱舜水的语文课，朱舜水已经知道向秋受伤住院的事，但他不是班主任，所以没有在课堂上多说，罗衣衣很想问，可她和朱舜水没那么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下课的时候她倒是往高满贯办公室跑了几趟，却都没有见到人。
直到第三节课，还没等罗衣衣开口，高满贯便对着班长说道：“向秋今天请假了，记得做好考勤！”而后翻开课本准备上课，罗衣衣却突然站了起来，问道：“老师，向秋怎么请假了？”
在同学们一片异样的目光中，罗衣衣尴尬地坐了下去，高满贯把黑板上的题目抄好后，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爸打电话来请的假，说是受了点伤，正在医院里检查，问题应该不大！好啦，我们来看一下这道题……”
“老师，那他是在哪家医院……检查……”罗衣衣能听得到前后左右的窃窃私语，可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高满贯却是不耐烦了，道：“全市就那么几家医院，你一家家问一下好啦！好好上课，不要瞎操心……”
整整一节课，罗衣衣都在计算向秋在哪家医院的哪个科室概率比较大，每过五分钟她就要抬起表来看一下，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按照她的打算，第四节课不上了，准备按照高满贯的想法，一家家医院找下去。可她这点小心思早被高满贯看穿了，下课铃刚响起，罗衣衣前脚还没跨出教室门便被高满贯叫住了，并被带到了办公室。高满贯一脸平静，道：“说说吧，你和向秋怎么回事？你妈把你交给我可不是让你来胡闹的，你看看你的语文成绩，照这样下去，考重点大学可就难了！”
“舅……不是，高老师，我和向秋我们原来就是很要好的同学，他现在受伤了我得去看看，再说了，同学受伤了，班上不是也应该派个人去看看，我觉得我就挺合适……”
高满贯拧开水杯，喝了口茶，眼瞧着水已见底，罗衣衣赶快接过水杯，给他倒满了开水，高满贯会心一笑，道：“就你这点小心思啊……就在市第一医院，好像是五官科……我和你说啊，中午下了课再去，你要敢逃课我就给你妈打电话！”
得到了警告的罗衣衣自然不敢轻举乱动，可是那节课，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别说听课，就连坐都快坐不住了，下课铃刚一响，她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直奔市第一医院。
在位于八楼的五官科，罗衣衣透过玻璃，看见到了满脸包裹着纱布的向秋，虽然只留着两个眼珠子没被盖住，可是闲不住的向秋已经在看书了。当罗衣衣走进病房，来到向秋病床前时，向秋仅剩的两颗眼珠子直直地听着罗衣衣，半晌没有说出话，罗衣衣则笑靥如花般看着他，也没有开口说话。
时间滴答滴答，如流水般悄悄溜走，向秋终于回过神，把书放在柜子上，双手杵着坐了起来，开口道：“你……”话未说出口，脸却痛的眯起了双眼，抬起手想要摸一下，却又隔着厚厚的纱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高老师告诉我你在这里住院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按时赴约，这个事我回头再找你算账，现在你就安安心心养病……”
说话间，向立阳已从病房外面走来，手里拎着一壶热水，有些衣冠不整，有些狼狈不堪，看到罗衣衣，向立阳先是一愣，而后说道：“您是……代表向秋班上来看向秋的吧！”边说边把水壶放到柜子一角，并给罗衣衣倒了热水。
罗衣衣笑着搭话道：“您就是向叔叔吧，我是向秋的同学罗衣衣，原来还住您家隔壁呢，我确实是代表班上来看向秋同学的……”眼前的向立阳同三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罗衣衣没有将其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我记起来了，原来你和向秋玩的挺好，一眨眼的功夫都长这么大了……”
向秋不能开口说话，如此闲聊下去，只会令气氛更加尴尬，趁向立阳不注意，罗衣衣悄悄在向秋耳边叮嘱了几句，便准备离开。走廊上，罗衣衣走在前，出来送人的向立阳离着几步走在后面，快到电梯口的时候，罗衣衣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道：“向叔叔，向秋……是怎么受伤的？”
向立阳呆站在原地，“我……”他朝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走到墙角倚着墙慢慢蹲了下去，接着说道：“都怪我不好，我喝醉了酒，不小心把玻璃渣子溅到了他脸上……医生还说他脸上可能会留疤，都是我的错……”向立阳又在脸上拍了一巴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喝醉了酒便拿向秋出气，酒醒后却又备受自责，向立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向叔叔……”罗衣衣走到向立阳身旁站定，“我记得您以前好像是个艺术家，画了好多有名的画，那时候向秋同我们说起您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光，您可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榜样，您不能让他失望……”
看着罗衣衣远去的背影，向立阳眼中浸满泪水，他何尝不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失败，可是，他当初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来到江城，就是为了夏青禾，当他安于现状，腾飞的翅膀已经柔弱到无法扑腾的时候，却被夏青禾无情抛弃，每每想到这些，向立阳都有种钻心的痛，唯有死亡和酒精能帮他忘记一切，而他选择了酒精。
回到学校后，罗衣衣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几天，她每天中午都到医院看望向秋，把向秋的课本、作业都带到了医院，除了帮助向秋辅导数学，其他科目的辅导也在同步进行，向秋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快，精气神也越来越好，倒是向立阳，除了打壶开水，再不见其他作为，整天依旧愁眉苦脸，死气沉沉，罗衣衣看了都觉得心烦。
向秋脸上的纱布拆除了一部分，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这些天他心心念念的始终还是那几本没有看完的小说，罗衣衣离开医院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他带过去。
这天中午下课后，罗衣衣在向秋书桌里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他要看的《平凡的世界》，刚要离开，付俊返回座位，一通闲聊后才知道书被付俊拿走了，得知罗衣衣要到医院看向秋，他也嚷着要一同前往，拦都拦不住。
当罗衣衣和付俊到达病房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向秋一人坐在床上看书，阳光透过窗台，洒落一地，二人先后同向秋打了招呼，找来椅子坐定。向秋左边脸颊上的纱布虽已拆除，仍可见细小的划痕，右边脸颊上的纱布仍有胶带粘着，付俊看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咧开了嘴，关切地问道：“一定很疼吧！”
向秋微微一笑，道：“已经好了很多，没那么疼了！”
“多吃些水果，伤口愈合得快！”付俊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个苹果削了起来，手法虽然很笨拙，却很用心。
罗衣衣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向立阳身影，问向秋道：“向叔叔呢？你吃午饭了没？”
向秋盯着书本，没有答话。
付俊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道：“你先吃个苹果，我去给你买午餐！”
向秋依旧盯着书本，没有接过苹果，也没有答话，良久，付俊拉起向秋左手把苹果放在其手掌心里，可向秋却冷冷地说道：“你们走吧，我想休息会儿！”
付俊的热情并未被浇灭，他进而说道：“向秋同学，不吃饭可不行，我看医院旁边就有家餐馆，想吃什么，我请你……”
“真的不用，我的事你们别管行不行……”向秋加重了语气，由于说话太过用力，脸上伤口令他咬紧了牙关……
罗衣衣赶快接话道：“行行行，我们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二人刚到病房门口，向立阳正颠颠撞撞走进来，一身酒气，见到罗衣衣和付俊，打了个招呼便走进病房，将一个红色塑料袋放在柜子上，对向秋道：“给你带的午饭，赶快吃吧！”向秋艰难地侧过身子，打开塑料袋，是青椒炒肉盖浇饭。罗衣衣走过去从向秋手中夺过筷子，小声道：“别吃了，你脸上这些伤会不会留疤还不知道，吃了这些青椒，你以后就等着发病吧！”
向秋却始终未说话，静静坐在床上发愣，一旁的向立阳，早已躺在旁边的空床上呼呼大睡。罗衣衣跑了几个餐馆才买来了淡粥，向秋没吃几口便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