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一路跌跌撞撞、风程仆仆，傍晚时分，二人终于赶回了江城，未做歇息，直奔医院。

  向立阳并无大碍，只是腿骨摔到了，做了检查、打了点滴，正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老葛倒是遵守着对罗衣衣的承诺，守在病床前未曾离开半步，看到向秋和罗衣衣到来，他轻轻转过头对着二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二人不要说话，而后悄悄起身，将二人拉到走廊上，一脸愧疚，对向秋说道：“都是大叔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爸，你放心，这次的医药费我来出……”

  罗衣衣打岔道：“老葛您这是干嘛，是我请您帮忙照顾人的，出了意外医药费当然是我来出，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

  “确实是我的问题……”

  “你们两争来争去的干嘛，都是他自己作的，也怪我……”向秋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一股失望，既是对自己失望，也是对向立阳失望。

  老葛赶快接话道：“千万别那样说你爸，其实他真的很不容易！”

  罗衣衣也在一旁帮忙打圆场道：“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就忍忍吧！”

  向秋长舒一口气，看着病床上气定神闲的向立阳，完全没了脾气，也没了想法，反正日子总得过，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不如静静观望，随机应变。

  付俊也从老葛处知道了向立阳受伤的事，他断定向秋和罗衣衣不日即将返回江城，所以那几天，他经常有事没事到医院瞎转悠。这天还真让他给碰上了，一上来便问东问西，虽然都是些关心的话，可罗衣衣没有心情听，也没有心情回答，一顿敷衍之后，罗衣衣进到病房里帮助向秋打扫卫生，付俊却是不依不饶，一通纠缠。好在这时，付俊电话响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不情愿接这通电话。

  也难怪，前几日把电话号码给了李瑶后，这两天，李瑶有事没事便给付俊打来电话，问些有的没的，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付俊心里也纳闷，这个曾经拒绝了他的“冰山美人”，现在却是怎么回事，女人心，海底针，付俊可真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付俊偏偏又是贱骨头，面对李瑶的柔情攻势，竟无力还手，虽然心中不情愿，嘴上却答得利索、腿上跑得也勤快。眼见着罗衣衣不搭理，他便悻悻离开了医院，去同李瑶见面。

  扪心自问，付俊确实被罗衣衣天真的笑容、不羁的性格所吸引，每当看到罗衣衣乐呵呵的笑脸，他的世界也充满了阳光，至于是不是喜欢罗衣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李瑶，确实是一段青涩时光里单纯的小美好，完全不由自主，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他也未做过多理会。李瑶现在的举动却不得不让他停下步伐来深入思考，“莫非这就是女孩子，喜怒哀乐全凭直觉？”

  李瑶约付俊见面的地点，就在离医院两站的公交站处。路程太短，他都没想清楚怎么应对便已到达。一下公交，他便愣住了，站在眼前的李瑶，完全不是校园中的模样。江城中学的规矩，除了周一必须穿校服，其他时间都可以穿朴素的便装上学，这也算是无奈的高中校园里唯一的乐趣了。当大家都换着花样穿好看衣服吸引异性的时候，李瑶却永远是两套校服换着穿，扎个马尾，穿双运动鞋，标准的好学生的打扮。

  可今天出现在付俊面前的李瑶，却是另外一番打扮。黑发披肩、碎花裙子、白球鞋，休闲、阳光、清爽，如同雨后的水莲花，让人想亲近却又心生敬畏。付俊自然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的李瑶和初中时候大不一样，看着她穿了一学期的校服，而今的这番模样令付俊不敢直视，走近了才略显羞涩地说了句：“怎么约在这里？”

  看付俊飘忽不定的眼神，他确实害羞了，他内心一直七上八下的，无法平静下来。方才在公交车上，他想了无数个同李瑶打招呼的画面，而现实发生的，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是情不自禁的。李瑶倒也一改往日高冷的性情，笑靥如花，道：“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这不听说你在医院嘛，就约在这里见面，对了，你怎么会跑去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瑶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付俊浑身不自在，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便把了解的一些情况告诉了李瑶，唯独没有说去找罗衣衣的事。李瑶也并未多想，在她看来，付俊和向秋是同桌，就算向秋在班上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但对同桌应该会不一样，付俊去看看倒也理所当然。

  “我找人帮忙订了两张音乐剧的门票，听说是国外的音乐剧，给你看看！”李瑶从兜里拿出两张音乐剧门票摊在手心里，撇过头给付俊看。

  那股淡淡的栀子花的芳香一下子窜入了付俊鼻孔，直奔脑仁。付俊英语学的一塌糊涂，虽说会吉他，可对国外音乐也没不了解，至于音乐剧，更是第一次听说，他对此自然提不起兴趣，可光是李瑶身上的芳香已足够让他神魂颠倒，当即同意了李瑶的邀约，两人搭乘公交，直接到达江城文化广场。文化剧院就在文化广场的南面，是江城的地标性建筑，宏伟、大气。当天观剧的人并不多，看上去多是些情侣。待坐到位置上后，看着宽敞的演出大厅、精美的布置，观剧的氛围一下子上升不少，付俊却囔囔感叹着：“衣衣会不会喜欢看呢？”而后转过头问李瑶道：“这剧要演多久，后面几天还会有吗？”

  付俊的感叹已经被李瑶听到了耳朵里，她依然面不改色，道：“应该还会有吧，待会儿结束了我们去问问！”递了个糖果给付俊，在剥开一个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接着问道：“你还想再来看一次？”

  “我……我想带个朋友来看！”付俊的笑有些刻意，一看就知道想隐瞒实情。

  李瑶倒也不客气，“朋友？我认识吗？”

  付俊内心咯噔一下，笑容顿时僵住，都说李瑶很强势，现在才真正见识到，毕竟付俊也不是软柿子，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道：“认识啊，罗衣衣，我想带她来看！”

  “罗衣衣？”李瑶盯着舞台，想起了一些付俊和罗衣衣之间的事情，沉默半晌，她才接着说道：“好啊，票的事我待会儿问一下，你改天可以带她来看！”依旧是甜美的笑容，令付俊摸不着头脑。

  不过付俊的心愿并没能实现，他和李瑶看的已经是最后一场，若想再看，至少得等到春节后。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付俊的行程被李瑶安排得满满的，不是看电影就是逛公园，还一起去了溜冰场，闲下来的时候，付俊会想起罗衣衣，发个短信过去，犹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刚要沮丧，李瑶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奔跑在夕阳的余晖里，纵使寒气扑面，也带着畅意的清凉。

  江城始终没能等来一场雪，李瑶却听说了郊野下雪的事，正好付俊也想去看看罗衣衣曾看过的美不胜收的雪景，两人一合计，做了详细出行计划，第二天便准备出发。

  听说儿子要独自出远门，付俊爸爸付长海一顿雷霆暴怒，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对付俊的管教比以前严厉了许多，平日放任付俊在江城乱窜已经很是难得，现在他居然还要跑到外面去，付长海说什么也不同意，付俊也无可奈何，只得电话通知李瑶，取消行程。

  李瑶有些惊讶，又像在意料之中，好声好气安慰了付俊一通。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晚上十点多，付俊打完游戏准备上床躺着时，却被付长海叫到了客厅。彼时付长海正端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看着报纸，见付俊怯怯诺诺站在茶几旁，他抬眼看了看，取下眼镜，示意付俊坐到左手边的沙发上，把报纸放到沙发侧面，架起二郎腿，悠然说道：“你要和瑶瑶出去玩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明白！”

  “瑶瑶？”付俊一愣，心中甚是忐忑，“他说的是李瑶？”支支吾吾问道：“您认识我同学？”

  付长海轻轻拍了拍脑门，哈哈大笑起来，“怪我怪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