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周一见到罗衣衣，还是大清早两人刚进入校园时，向秋能明显感觉到罗衣衣心里的别扭，随即支支吾吾地向罗衣衣道歉。像罗衣衣这样大方的女孩子自然不会再继续计较下去，她一拍向秋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咱们说好了，改天你弹一遍给我听，我也弹一遍给你听！还有件事，周末你有没有空？”

  “周末？”周末向秋自是没空，就算不复习他也得到店里去帮忙，可谁叫他亏欠了罗衣衣，总得做出点弥补才行，随即回道：“周末有空！”

  “那我请你看电影吧！”

  “看电影？”江城很大，大到坐着公交环游一圈都要几个小时，江城又很小，小到电影院都没有几家。向秋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倒不是没有条件，只是在心里觉得，只有孤独的人才会独自去电影院看电影，向秋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孤单者的，“我都没有去看过……”

  “就是没有去过才要去的嘛！就这么定了，时间地点到时候通知你！”罗衣衣耍起了小性子，话音刚落，她一溜烟跑了出去，将向秋远远甩在身后，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一次向秋记住了，把练习钢琴安排到了每天的计划表里，每天十五分钟，就在学校的音乐室练习。听说向秋把午休时间用来练习钢琴，罗衣衣不心疼，反倒很高兴，她也不午休了，把时间都用来练习吉他。

  于是，每天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后，大家都午休去了，向秋和罗衣衣不约而同准时来到音乐室，一个练习钢琴，一个练习吉他，因是同一首乐曲，听起来配合得很默契，琴瑟和鸣也不过如此。那天，两人练得正起兴，董佳明从窗前经过，静静地站在走廊上听了一阵，会心一笑，走到教室里，给两人鼓起了掌。

  向秋和罗衣衣被突如其来的掌声吓得跳了起来，先后站起来离开座位，莫名地看着董佳明，董佳明却对着二人说道：“继续啊，弹得这么好，我作为你们的音乐老师居然都不知道！”

  罗衣衣咧开嘴呵呵傻笑着，道：“谢谢老师，我才学习吉他一个多月，厉害吧！”随即给董佳明搬了个凳子，做了个欢迎的手势，示意其坐下。

  董佳明坐到凳子上，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没说你，我说的是他……”转而对向秋道：“你钢琴练到几级了？”

  罗衣衣一个白眼，气呼呼地坐回凳子上。向秋朝董佳明点了点头，道：“我没有考过级！断断续续练了有几年了！”

  董佳明起身走到钢琴一侧，正对着向秋，用右手从低音开始，连续弹出几个音符。向秋这才看清楚，董佳明的手指很是肥硕，稍有不慎便会压到两个琴键，这样的手指，一般被认为不适合弹钢琴。董佳明似乎是故意的，他缩回了手掌，盯着向秋手指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微笑，指了指向秋的手，道：“你这纤细的十指，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弹钢琴而生的……”

  “我……”向秋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着，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偶尔有时间了过来练一练……”

  “那可惜了……”董佳明耸了耸肩，走出了音乐室。

  “我觉得董老师说的蛮有道理的，你这双手就适合弹钢琴……”罗衣衣走到向秋身旁，同他一起看着门口，注视着董佳明离去的方向。

  通过学习音乐出国向秋不是没想过，但最终还是被他否决了，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方面，学习音乐也是场伯乐相马的赌博，不是谁都有机会走上这条路，另一方便，他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容许他走这条路。相较之下，通过文化课老老实实考试，机会则要大得多。

  所以，向秋没有过多理会董佳明和罗衣衣的话，他坐回到钢琴前，回头微笑着对罗衣衣说道：“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弹给你听……”

  这样的场景向秋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以前，罗衣衣蹲在院墙外，向秋坐在屋内，就是这样一遍遍弹奏下来的，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点而已。可向秋却格外重视这一次的演奏，因为他已经在暗暗做了决定，自此之后，再也不弹钢琴，除非找到他的妈妈夏青禾。

  向秋闭上双眼，夏天的风，夹带着雨的气息和花的芳香，轻轻从他耳边刮过，像一双温柔细腻的手轻轻抚撩。向秋双手已经就位，待他睁开双眼，美妙的旋律随着琴键的敲击不断传出来。音乐室虽狭小，可在向秋的脑海里，这就是个宽敞又明亮的演奏大厅，每一个音符撞击到墙壁后，又回荡在空气中，如此绝妙。

  钢琴声停下，罗衣衣却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闭着眼静静享受，向秋回过头看着沉醉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到你了！”向秋说道。

  “到我啦？那先说好，你不许笑话我！”

  “当然不会，你刚才不弹得很好吗？”向秋说着给罗衣衣竖起了大拇指，给她鼓励。

  罗衣衣抱起吉他，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这是她首次表演，紧张在所难免，可是因为过度紧张，她弹奏的并不理想，尤其是弹到中间段的时候，由于记忆跟不上节奏，看曲谱时又看错了行，完全乱做了一团，待把整首曲子弹完，罗衣衣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黏住了碎头发。罗衣衣半低着头，不敢直视向秋，内心一阵懊恼，她原本可以弹得更好，可是她太在乎这场演出了，越在乎，攥得越紧，越容易错漏百出。

  向秋突然鼓起的掌声打破了罗衣衣思绪，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这可不是向秋见过的罗衣衣，她的脆弱直教人心疼。是的，外表强大的罗衣衣也有软弱的一面，再怎么大大咧咧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遮风挡雨的事情应该交给男人来做。

  看着难过的罗衣衣，向秋什么也做不了，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总是觉得，这样默默地陪着就是最好的安慰。待罗衣衣情绪平复，离开音乐室前，向秋轻轻地说了句“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弹得很好”，这对罗衣衣而言，是很大的安慰，事实上好或不好都无所谓，只要能得到向秋的认可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