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当空气中花香四溢的时候，江城的雨水也多了起来。音乐课后，为了能多练习会儿吉他，罗衣衣被大雨困在了音乐室内，自上次同向秋约定练习《天空之城》吉他曲后，她便将课余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练习吉他上。毕竟是新手，不懂乐理，很多操作方法也得慢慢理顺，付俊虽给了她很多指导，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练习这事，全得靠她自己。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却越下越大，空荡荡的教室里，罗衣衣来回走动着，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再看看角落里的吉他。这是一把董佳明为了教学专门买的单面板吉他，音色不错，手感却很一般，有几次练习时，罗衣衣手指甚至被划到，可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为了练习成天背把吉他上下课。一想到同向秋的约定，她便有些沮丧，一周时间马上过去，她才练习好三四个小节，弹起来的时候还磕磕绊绊的，很不顺畅，心中的愁绪如同窗外的雨滴，连绵不绝。

  还剩最后两分钟，再不出发上课就要迟到了。罗衣衣脱下外套顶在头上，准备冒雨前行，可刚要推门，门却打开了，门口站着付俊，那小子一脸奸笑道：“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练习吉他，走吧，我专门来接你的！”

  罗衣衣礼貌性地笑了笑，紧挨着付俊朝教室奔去。

  这么大的雨向秋怎么能没想到去接一下罗衣衣，他确实想到了，也准备那么做，可不巧，他已经拉了一下午肚子，下课的十分钟他都蹲在洗手间里，心里万分焦急可实在没有办法，快赶到音乐教室时，眼巴巴看着付俊将罗衣衣接走。那时候，向秋的内心何尝不像这连绵不绝的雨滴愁绪万千，前路漫漫，荆棘满布，何去何从，令人苦恼。

  同罗衣衣的约定，向秋只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况且他和向立阳之间还有些别扭，在家练习钢琴动静太大，很不方便，所以向秋并没有将约定的事情放在心上，这下可好，彻底伤透了罗衣衣的心，二人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这事怪不得罗衣衣，她是真的上了心。那几日，除了上课，她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练习吉他上，手指头上全是茧子，高仕兰都奇怪，这孩子怎么突然喜欢上了吉他，没日没夜地拼命练个不停，因为练习得太晚还被邻居抱怨过几次，虽然不顺畅，节奏也不对，可罗衣衣还是在周末的时候练完了整首曲子，为了给自己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临出门前，她还将高仕兰拉到一旁，当着高仕兰的面弹了一遍，对于初学者而言，成果完全对得起付出。

  当罗衣衣倒了几趟公交来到向秋家门口时，他刚从向立阳的美术工作室回来，准备做午饭，向立阳并不在，想是在工作室里教授孩子们。起初向秋以为罗衣衣是来找自己玩的，直到看到罗衣衣背后的吉他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的事，立刻拍了怕脑袋，说道：“我……我……我……还没来得及练习，我最近太忙了！”

  罗衣衣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没关系，那就是我赢咯！赢的人……请吃饭吧，或者请看电影！”罗衣衣转过身，六神无主离开了向秋家。站在原地的向秋，也是一脸茫然。

  敷衍得多了，再重要的事也会变得无足轻重，再重要的人也会可有可无，向秋真的那么忙吗？确实，他不仅有繁重的学业，还要照顾好行动不便的向立阳，帮着向立阳打点好工作室，所有这些，罗衣衣都是明白的。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倘若向秋真的重视同她之间的情谊，这些忙碌又算的了什么，明明已经答应的事情又怎会忘却？

  罗衣衣甚至觉得是她的顺从让向秋变得这么不在意，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的防线却早已倒塌，就差泪水决堤而出。可是罗衣衣是不会轻易流眼泪的，伤心也只是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眼前明媚的天空，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走到公交站时，回想起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她开始后悔得捶胸顿足，明明是来给向秋表演吉他弹奏的，可是连吉他都没拿出来就走了，还不知道向秋怎么想呢，罗衣衣气的使劲拍了拍公交站的凳子，气馁又无奈。

  向秋可没时间想那么多，向立阳的工作室开张后，生意出奇地好，众多家长听说他曾在江城一小执教，纷纷带着孩子前来报名学习绘画，培养孩子们的一门技能已经让家长们煞费苦心，关键是向立阳这里收费便宜，教学认真，赢得大多数家长的一致认同，十传百，百传千，周围家长听说后纷纷给孩子报名，狭小的工作室里已经摩肩接踵。像这样的周末，向秋会抽出一些时间过去帮忙整理资料，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有点休息的时间，还得跑回家准备午饭，没有时间搭理罗衣衣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得说到做到，向秋停下手中的锅铲，愣了一会儿，随后又翻炒起来。待一切弄好，他把饭菜装进了饭盒，临出门前，走进房间，拉开盖着钢琴的帘布，静静地盯着看了很久，而后又将帘布盖上。

  下午的时候，来培训的学生少了好多，考虑到向秋课业繁杂，向立阳便没有让他继续待在工作室。回到家，向秋照例拿出书本，翻看了两页却又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间里的钢琴。思忖了一会儿，朝着门外看了看，随后走进了房间，拉开帘布，打开琴盖，看着崭新的琴键，不由自主地坐了过去，轻轻抚摸着。紧接着向秋返回客厅，从包里拿出几天前从新华书店买的琴谱，像做贼一样悄悄摸摸回到房间，照着琴谱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弹奏起来，节奏很慢。并非向秋技艺退步得太厉害，他只是害怕连贯地弹下去，琴声太响，被外面的人听到。

  第一遍确实有些生疏，第二遍好了一些，第三遍已经很顺畅，只是跨度较大的小节之间会卡顿一下，第四遍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问题，第五遍、第六遍………向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到最后一遍时，他闭着眼睛都能轻松弹奏下去。却忽略了已经悄悄立在门口的向立阳。这一遍，向秋没有弹完整，才弹到一半便被门口的向立阳吓得跳了起来，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杂音。向秋缩回双手，坐在钢琴旁，愣愣地看着向立阳。

  向立阳则是露出温柔的微笑，静静享受着这美妙的乐曲，他本来是想退到门外不打扰向秋的，可实在没忍住便留在了向秋房间门口，这才惊扰到向秋。向立阳脸上的微笑逐渐减淡，以愧疚代之。“我……我回来取本书，没打扰到你吧！”

  向秋也愣了下，完全不知所措，慌乱中站起身，“店里需要帮忙吗？”

  “店里没几个人了，你继续复习，没事的！”向立阳转过身，自个儿推着轮椅出了门。

  看着向立阳离开后，向秋坐回到钢琴前，继续翻看着琴谱，这一本铺子上，除了久石让的名曲《天空之城》，还有《初秋》《千与千寻》等，无不让向秋爱不释手。他翻开其中一首曲子，放到琴架上，左手刚按下第一个和弦却又停了下来，透过窗户呆呆地看着院门，就怕向立阳突然推门而入，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阴影，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