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向秋也看到了罗衣衣的努力，尤其是晚自习的时候，平时插科打诨、散漫玩闹的罗衣衣居然争先抢后去找老师问问题。当然，努力的可不止罗衣衣一人，因为期末就快到来，期末考试成绩关系着分班，所以大家都在找难点，利用晚自习时间找老师请教，以至于讲台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就算是周末，罗衣衣也顾不上向秋了，这段时间里，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就连罗衣衣母亲高仕兰也看不下去了，许多学生都是在高三的时候才开始发力，埋头苦干，可罗衣衣这才高一下学期呢，起初高仕兰还以为罗衣衣受到了什么刺激，后来想想也没太放在心上，都那么大个人了，想通了些事情，该做些努力，也都再正常不过。

  忙碌的日子总是短暂，转眼间，统考的时间已经来到，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罗衣衣表面上胸有成竹，很有把握，考试当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进入考场前，还特地同向秋打了招呼，鼓励向秋要努力考，本来还有些把握的向秋经她这么一弄，心里顿时没了底。不过这次的统考题型都还算简单，中规中矩，没什么出人意表的。

  因为题目简单，所以大多数同学总分蹭蹭往上涨也属正常，各科试卷陆续拿到手后，罗衣衣的成绩倒还不错，就连一向不如人意的语文、历史、政治也高出及格分很多，但是，最终的统计排名出来之前，罗衣衣心里还是没底。为了安慰自己，她把全班同学的分数偷偷统计了一遍，总分一加，按照目前的情况，排在前二十名没什么大问题，怕就怕隔壁班的也考得好，那就大事不妙了，毕竟全校前二十名可不是高一二班自己的事，它关系到的是全校同学的成绩，尤其是隔壁的高一一班。

  最后的成绩单在众人瞩目的眼光中公布，罗衣衣排名第二十一名，命运的枷锁就是这么残酷，从不给人留一点余地，对罗衣衣而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向秋排在了全校二十九名，同上一次统考的第八名相比，退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罗衣衣的心绪跌进了深谷，以她对向秋的了解，这次艺术节的演出算是黄了。向秋的心绪也跌进了谷底，如果成绩一直飘忽不定，高考能考出好成绩的几率将大大降低，出国留学的希望也将渺茫无望。别人都是因为学不好才想出去留学，毕竟国外学校对应试成绩没那么看重，可那都是要烧钱才能去的，向秋烧不起，只能努力学习，考个好成绩才有些希望。

  当然，相较于罗衣衣，向秋可不止失落这么简单。成绩单打印出来当天，高满贯趁上课的时候带到了教室，把成绩单拿起来看了一眼，对着大家晃了晃，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次统考的排名出来了，下课后班长把它贴到墙上，大家对照着看一下！”而后便继续上课。

  高满贯一项不重视所谓的统考成绩，这些年的教学经验让他明白，统考只是某个阶段的努力，高考还得看最终的冲刺，他见过许多平时考得一般，高考却出人意料考出好成绩的学生，也见到过平时名列前茅，高考马失前蹄的，他经常告诉学生的一句话，高考不仅是考知识，更是考心态。

  和高满贯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台下的一众学生，那节课，成绩稍微好点的都无心听课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讲桌上的成绩单，当微风将成绩单吹起来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学生赶快坐直了身子，希望能瞟到自己的成绩。当然，并不只是这一次，几乎每一次成绩单出来，高满贯都不在乎，倒是学生们，一个个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比谁都着急，而向秋，无疑就是这里面的典型。

  成绩单贴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往里挤，窥探自己成绩，只有向秋呆坐在座位上未动，其实他内心也有些焦急，特别是想知道罗衣衣考得怎么样，直到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慢慢散去，他才缓缓起身，像路过一般，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看到罗衣衣成绩的时候，心里很是惊喜，可看到他自己成绩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凝重起来。返回座位的时候，还没有去看成绩单的罗衣衣抬起头看了向秋一眼，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我的排名……”

  向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成绩单一眼，道：“没太在意，你要不自己过去看一下？”

  罗衣衣这才忿忿起身。以前罗衣衣是不看成绩单的，她总觉得那玩意儿对她没什么用，这次却不一样，她的内心太过在意也太过紧张。

  拿到成绩单到艺术节开幕只剩短短一周时间，因为没有如约进入全校前二十名，罗衣衣心里虽然还惦记着此事，却不好再同向秋提起。但向秋却是真的把此事给忘了，他更在乎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成绩并保持在稳定水平，毕竟高考才是他的终极目标。直到周一到来，看到贴在墙上的海报，他才想起了艺术节这件事，当下也静下心来想了很多。看得出，为了此次赌约，罗衣衣在学习上下了很大功夫，付俊先前找他劝说罗衣衣的事居然就这么办成了，可是离高考还很远，如何才能让罗衣衣一直保持学习的劲头，向秋心里很明白，必须给予她更多鼓励和帮助。

  可是，站上舞台去演奏钢琴对向秋而言，无疑就是把他放到碳火上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克服的。可每次抬起头，看着罗衣衣略显失望的表情，他最终还是决定搏一搏。

  “艺术节马上开幕了，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上台表演？”

  想象得出罗衣衣当时的表情，又惊又喜，完全不敢相信，“可是我们的赌约……”

  “我记得你上一次统考排到了全校一百多名吧，这次居然排到了二十一名，你进步了可不止二十名，进步了也应该奖励！”

  罗衣衣只觉得脸颊发胀，脑袋发晕，笑得合不拢嘴，“走，我们一起去找董老师……”罗衣衣拽着向秋，一路小跑朝董佳明办公室奔去。

  “你不是说你没看到我排名吗？怎么知道是二十一名的？”罗衣衣问道。

  “我……我后来又看了一眼，无意中看到的！”向秋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眼看着就要到达董佳明办公室门口，向秋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近乎停滞不前，罗衣衣也停了下来，收起了笑脸，疑惑地看着向秋，“怎么啦，不舒服吗？”

  向秋的确不舒服，他的紧张情绪已经在蔓延，额头上已经在冒汗，手心里也全是汗水，“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董老师你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是说周五晚上的表演……我还没在那么大的舞台上，当着那么多的人表演过！”

  罗衣衣看了看向秋，再看了看董佳明办公室，心情很是复杂。让向秋上台表演自然不是因为想听他演奏，罗衣衣比谁都知道向秋怯场的弱点，也一直在想办法帮他克服，本以为他现在会好很多，可是看着他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罗衣衣便明白，向秋还是原来的向秋，惧怕舞台，惧怕人群。“要不，这次就算了，咱们下次再看！”罗衣衣试探性地说道。

  向秋皱起了眉头，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坚定，“我不想让你失望……”

  “我没有失望啊，我以后也会努力学习，真的……”罗衣衣一脸坚定看着向秋。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承诺了，既然他们都是在为对方着想，那索性就再干脆一些好了，向秋头也没回地走进了董佳明办公室。

  “你这丫头真有本事，居然真的把他给拽过来了……”董佳明翻开节目单，摆在向、罗二人面前，用铅笔在上面点了点，“时间已经很近了，加上今天，你能练习的也就四天时间，从明天开始，我们的节目就要联排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有……有……”向秋的语气很坚定，可汗水却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掉，手掌也攥得死死的，如临大敌。罗衣衣一边拿出纸巾递给他，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董佳明却一直皱着眉头，他听过向秋演奏的钢琴，一个艺术节的表演曲目对他而言，别说四天，就算一天也能练好，可瞧着眼前向秋的状态，完全就是不在状态，董佳明注视着向秋，将节目单拿了回来，提起笔问道：“那你准备弹奏什么曲目？”

  向秋却只是愣愣地看着桌面，没有应答，一连问了两遍，罗衣衣轻轻敲了敲向秋手肘，他才反应过来，答道：“就……就弹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