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虽然人潮拥挤，时间紧迫，罗衣衣还是挤进人群，看到了上台前的向秋，她必须再交代他一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与你同在！”

  “谢谢！我都看到了！”向秋嘴角扬起的微笑，无比自信，罗衣衣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同学校里那些整日活跃在舞台上的同学相比，向秋很低调，低调得除了罗衣衣和付俊，就算是同班的其他同学，也不知道他会弹钢琴这项技能，所以初登舞台，掌声不热烈，欢呼声也不响亮，但这些向秋都来不及去想，当他轻轻坐在琴凳上，平视着眼前这架价格不菲的斯坦伯格钢琴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再抬起头看看左前方舞台一角的罗衣衣，她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又好像春天里的细雨，润物无声，却威力无穷。这微笑，也曾是向秋力量的源泉，无论是被别人欺负还是上舞台表演，有了这股力量，他方能变得游刃有余。

  而眼下，也正是如此，向秋一点都不害怕。上台前，他化完妆归来，已经看到了从路口经过的老葛和向立阳，那时向秋便想着，今晚这台演奏，无关乎台下那一众学子，他只为罗衣衣、向立阳和老葛表演，表演得好，大家一起狂欢，表演得不好，大家一起承担。向秋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滑动，时而急时而缓，仿若一年四季的变化，从春日的涓涓细流到夏日的茂密葱郁，从秋天的丰盈充实到冬天的万籁俱寂，每一个音符都牵扯着心脏的律动，此起彼伏。就连呼吸，也同琴声交融在一起。台下，已经不是刚才表演小品时的狂欢，而是静静地聆听，静静地享受。以致待到琴声停下的时候，台下也没有欢呼声，只有不绝于耳的掌声，而罗衣衣、向立阳、老葛，乃至董佳明都已经热泪盈眶，为向秋的出色表演感到万分激动。

  有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有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两样，自艺术节之后，全在向秋身上应验。

  好的一面，向秋和向立阳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化解，父子之间的互动渐渐多了起来，向秋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开朗。不好的一面，向秋走在校园里都会被人偷偷塞来一封情书，向秋自己都没有打开看过，倒是罗衣衣，向秋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便被她接了过去，一番细读之后，气得火冒三丈。

  “她们都是闹着玩的，你又何必气成这样！”向秋只能这样安慰着罗衣衣。

  但罗衣衣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向秋的话对她根本没用，她会把信看了又看，慢慢品味其中的细节，试图找出写信的人，最后也都没有结果。

  有一个人却在偷着乐，此人便是付俊。虽然罗衣衣和向秋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但因为情书的事情，矛盾也越来越多。向秋没把情书放在心上，谁写的都一样。可罗衣衣不这样认为，这些别有居心的人一旦得手，向秋的前程可就毁了，她得替向秋守好这一道防线，每次有人说她管的太多的时候，罗衣衣都是这么解释的。

  还有两周便是期末考试了，大家都鼓足了劲，加油冲刺着。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恰好是高满贯的数学课，他手里拿的除了教材，还有两张表格，是关于文理分班志愿填报的。高满贯站在讲台上，看着眼前的两张表格，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下学期咱们学校就开始文理分班了，学文还是学理很多同学心里肯定早就有想法，我在这里也不废话，你们回去再和家长商量确认一下，商量好了就到班长这里签个字，考试前一天我再来和大家做最后的确认！”高满贯把表格递到李瑶手中，翻开书本准备讲课。

  “高老师，期末考试成绩都不知道，怎么报啊？”付俊问道。付俊的文理科成绩相差不大，选文还是选理都可以，唯一不同的是，文理分班的时候能不能进入重点班是要看期末成绩的，可能差不多的分数，学文科就能进重点班，学理科却只能进入次重点班甚至普通班。在选文还是选理这个难题上，付俊父母原本争执不下，争到最后索性放开了双手，任由付俊自由选择。但付俊除了考虑要进入重点班之外，还想着要同罗衣衣分在一个班，而现在试都还没考，付俊真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期末考试的成绩和选文选理并没有太大关系，从高考的角度出发，大家已经上了一年高中，自己喜欢文科还是理科心里都有底，肯定得选自己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至于是进入重点班还是次重点班，大家不必纠结那么多……”高满贯站在高考的角度，给大家分析了利弊。

  原本以为罗衣衣一定会选择理科，可早前付俊便偷偷打探过，她并不确定，至于原因，是因为向秋也还不确定。

  文科对向秋而言有着微弱优势，之所以说优势微弱，是因为他除了语文之外，其他文科课程学的也很一般，譬如历史、地理、政治，都不是简单看看就能做题的，必须巧记加做题相结合。相较于通过技巧和方法就能做题的理科，向秋讨厌文科的学习方式，但物理、化学等又抽象难懂，在选文还是选理这个问题上，他也比较头疼。

  那夜的天空月影凝重，繁星点点，向秋在房间里看书看到一半，睡意朦胧的时候，向立阳敲响了房间门，只见他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礼物盒，笑眯眯地立在门口，向秋则是一脸疑惑，轻轻合上书，走到向立阳跟前，上下大量着盒子，道：“这是给我的？”

  “对，我托朋友买的一个小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上一次向立阳给他送礼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向秋已经记不清楚了，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得他心脏怦怦直跳，接过礼物打开一看，是一本笔记本电脑，薄薄的机身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是向秋喜欢的款式。向秋见得最多的电脑还要数老葛书店里和老师办公室那几台显示屏和主机都巨大的台式机，笔记本他倒也见过，却还没真正用过。向秋把电脑摆在桌上，轻轻把合上的屏幕打开，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心里乐开了花，可转念一想，这台笔记本电脑少说也得四五千块钱，是父子俩一两个月的开销，向秋把电脑合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道：“这电脑这么贵，您还是退了吧！”

  “不贵！”向立阳挪着轮椅来到向秋身旁，俯身将电脑支起来，轻轻一按左上角的按键，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上个月报名培训的学生有好几十呢，这点钱你老爸我出得起！”

  向秋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图标显示，有游戏软件、有绘图软件，还有音乐软件，向立阳操作着鼠标轻轻一点，音乐软件被打开，里面储存了好几首歌曲，向立阳选中其中的《秋日私语》，悠扬的钢琴声回荡在房间里，向立阳回过头看着向秋，道：“这是我买电脑的时候让老板帮忙下载的，过两天我给你牵条网线，到时候不但能听音乐，还能看电影……”

  向秋很喜欢眼前的礼物，可心里却很膈应，不忍接受。向立阳敲门进来前，他还想着选文还是选理的事情，虽然高满贯一再强调，一定要同家长商量清楚了才能填报，可向秋却没有打算告诉向立阳这件事，无论是选文还是选理，后果都得他自己承担，他不想再多此一举。可是现在，向立阳正默默关心着他的学习生活，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同向立阳说一说。

  “其实无论是选文还是选理，只要好好学都没问题，对你来说的话，我觉得选文可能更有优势，毕竟你从小就喜欢写东西，就算不是为了过高考这一关，将来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也很重要！”向立阳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给了向秋很强的导向作用，他当即下定了决心选择文科。

  只是眼前的这台电脑，它确实吸引了向秋的目光，可它不仅仅是一台电脑，它是连接父子俩之间的新的纽带。向秋想，就让它先摆在这里好了，大不了不去用便是。待向立阳离开房间后，他把电脑挪到一边，继续翻看着书本，却总是静不下心来，抬起头的时候总忍不住要看电脑两眼，反复几次之后，他把合上的电脑打开，又马上翻开了书本，没看两页，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电脑屏幕。向秋也不再纠结了，把书本扔进了书包，握着鼠标这里点一下那里按两下，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