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之河和“七度”
车停下之后six就走了,程思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没有想明白他想干什么,只是这个人的声音莫名熟悉,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上楼吧。”过了一会,程思瀚才意识到芒种一直在旁边等自己,赶紧说了一句什么掩饰自己的走神。
有些人适合开门见山,有些人则不可以,比如six,能够见到他本人纯属意外,一般情况下他极少露面,但是老丁很容易联系到,并且可以很轻松的约到他见面。
程思瀚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去见老丁,她也许还应该洗个澡,毕竟时间还早。程思瀚一边在镜子前卸妆一边想,如果她早知道six和芒种这么熟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两个人的关系程思瀚不好妄断,但只要是关于six的事,连和芒种沟通都顺畅了很多,显然两个人有过要么非常长期,要么非常默契的沟通,让芒种损坏的沟通系统中的部分功能得到了修复。
芒种一直在客厅的沙发等程思瀚洗完澡出来,这栋楼的视野很好,大片大片的阳光顺着大开的窗户投射进来,让他隐约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因为他并不适应总是出现在阳光下。
芒种看了看周围,往沙发的边缘靠了靠,窗帘遮住这片的阳光,让他重新回到黑暗里。
似乎就是从这天开始,每一次他来到程思瀚这里,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和老丁的见面比six要简单得多,那个50多岁身材保持的非常好的男人很主动的到了程思瀚的工作室里和她见面。
“我不想造成麻烦,因为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所以我想和程小姐说清楚。”那个男人微笑着,摆足了前辈的派头,程思瀚微笑着应对,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矜持到有些傲慢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他们本质是相同的,对外界给予的反馈都不够正常。芒种想,他在一边总觉得有些无聊,手指忽然回忆起花棠金色的毛发的触感。
他不太熟悉阳光,但花棠的味道就像阳光一样,像他很小的时候目睹的那场铺天盖地的火焰,辉煌灼热。也许因为太阳本身是燃烧的火球,所以它和火焰的味道那么相似。
“那好,我先送您回去吧。”他听到程思瀚站起身,光和阴影在他身上交错的闪过,然后门打开了。
“顺便问一下,你的项链看上去很特殊,是在哪里定做的吗?”程思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是对故友的纪念,已经过去很久了。”
周围灰蒙蒙的,阳光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为了安排这样的气氛特地打造出的场景一般,飞扬的尘埃染成了金色飘飘摇摇的落下来。
芒种觉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预兆,他咬住牙试图阻止,但很快连牙齿都发出战栗的声音。
程思瀚这才注意到他的异常,她下意识的靠近,又因为他的眼神停下来,这时候她意识到没办法沟通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她甚至没办法去问他怎么了,但程思瀚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她走到窗边拉上的窗帘。
她看着芒种慢慢冷静下来,小心的走过来蹲到他面前,抬起头微蹙着眉看他,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落到她光洁的额头上。
“你也许需要一些心理治疗。”
芒种看了她一会,缓慢的摇头,他的工作要求他不那么正常,否则他将无法继续下去,这不是一个需要健康的心理才能从事的工作,恰恰相反,如果他一切正常,他肯定无法做这份工作。
程思瀚当然也很明白这一点,但她还是说,“他也不是……那种正常的心理医生。”
那是芒种第一次在程思瀚口中听到夏之河的名字。
芒种想了很久,然后尝试着和程思瀚沟通,他不知道程思瀚会不会懂,他说的话一向非常难懂,时间长了他也不再尝试让别人听懂,但程思瀚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学会怎么去在意自己的情绪。”程思瀚这样告诉他自己的情况。
久而久之,她学会了根据别人的情绪做事,失去了自我满足的能力,是夏之河让她学会了调节,但她依旧难以自我取悦,好在这并不影响她觉得快乐。
直到现在她依旧需要夏之河的帮助,去解决一些她无法回避的麻烦。
今天和夏之河见面的预约是下午三点,程思瀚收拾好后打了一个电话给夏之河,对方让她直接过去就好。
夏之河的工作室离程思瀚的家不远,但还是有些距离,她开着自己宝蓝色的车来到夏之河楼下。
几年前程思瀚几乎每隔几周都要过来一次,现在她很少去接那些会让她非常为难的工作,来这里的频率也少了很多。
但是这里似乎很多年都没有变过了。程思瀚看着走廊上挂着的矮牵牛,在几年前它们就这样开着,连开的数量都是一样的。
虽然知道这是错觉,但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就忍不住觉得,不只是走廊上的花,甚至门口的垃圾,外面响起的车鸣都熟悉的过分,就好像曾经的经历过这一天一样。
可能是昨天睡得不太好,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程思瀚皱皱眉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程思瀚走进去,正对着门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夏之河留下来的字条,写着自己临时有事先出去一趟,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程思瀚有些不满的耸耸鼻子,撕掉了那张纸条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坐到了办公桌前。
夏之河的办公桌上放着很多心理学相关的书,文件夹里夹着最近的几位客人的档案,程思瀚粗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毕竟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说起来夏之河居然就把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不关门就出去了?她还真的为他的客人感到担心。
虽然程思瀚并不关心别人的隐私,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注意到夏之河摊开摆在桌面上的一个档案,似乎是一个小女孩的资料,程思瀚没有仔细看,扫了两眼帮他收起来了。
房间虽然有些凌乱,但整体看上去还算井井有条,这倒是很像夏之河这个人的风格,他一向不太在意细节,所以虽然他一直对程思瀚的工作很感兴趣,但在尝试做侦探的道路上一直屡屡受挫。
程思瀚靠在椅背上等夏之河回来,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奇怪的歌声,歌声的来源就在这个房子里。程思瀚好奇的站起来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发现歌声似乎来自旁边一个单独的小房子。
夏之河对这个屋子做了特殊的装修,散发着松木质感和味道的墙壁,摆在中间是一个破旧的小木桌,上面有一支正在燃烧着的白色蜡烛,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手机,歌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除此之外,似乎还有藏在墙壁里的音响,模拟出遥远的野兽咆哮和风的声音。
这是一个仿佛北欧□□里的小木屋,程思瀚觉得如果这里出现一个巫师也没什么稀奇的。
歌声一直在重复着,程思瀚逐渐听清了歌词。
“森林的小屋里有一家人”
“他们快乐又幸福”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
“来到了森林里”
……
程思瀚拿起桌上的手机划开屏幕,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操作,一个视频开始播放,视频是一片黑暗的森林,一个小女孩正推开一个木屋的门走出来。
程思瀚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就是摆放在桌子上的档案的那个人。
是和歌匹配的视频吗?夏之河拍这种东西要做什么?程思瀚一边想,一边继续看下去。
小女孩沿着漆黑的森林往前走,乌鸦沿着道路扑扇着翅膀为她指引方向,没过多久,一栋门前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木屋出现在路的尽头。
小女孩敲了敲门,很快,一个女人打开了门,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邀请她进了屋。
镜头很快转到了屋内,这似乎属于一个四口之家,有一个年幼的可爱的女儿和看上去并没有大很多的哥哥,邀请女孩进门的那个妇人微笑着递给她一杯茶。
“你在这里啊。”夏之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程思瀚一边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一边下意识的关掉了手机屏幕。
“嗯,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一下。”
夏之河走进来,把藏在墙角里的一处开关关上,屋子里的声音和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光线全部消失了。
“我布置这个花了很长的时间。”夏之河一边让她出来一边对她说,“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夏之河和程思瀚通常在另外的房间见面,按照夏之河的说法,那样的环境更适合程思瀚这样的人放松下来,人在熟悉的环境里会更多的减少抵触的心理,所以他们见面的房间也一直没有变过。
夏之河让程思瀚坐在浅黄色的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我最近又和芒种见面了。”程思瀚说。
夏之河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他看了程思瀚好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不按照我的意见做,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知道,但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程思瀚冲他眨眨眼,夏之河有时候看上去太过严肃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医生都会这样,毕竟他们要面对很多不听话的病人,“而且,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应该是一个侦探,以前也许认识我。”
“嗯?”夏之河发出疑惑地声音。
“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程思瀚靠在沙发上捧着杯子看他,“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芒种的那个案子吗?”
“我以为那个案子给你留下了挺大的阴影的。”夏之河并没有正面回答。
“不是你告诉我,不应该逃避吗?”程思瀚微笑。
“但我也提醒过你,可以避免自己继续接触这种类型的案子。”
“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医生。”程思瀚尾音收的非常轻快,看上去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话题转回了几年前的那起连环杀人案。